第三章 刑天被黄帝斩首,成为无头战神的华夏史诗(2/2)

“你急什么!”羿令符道,“我不一定会杀你。”

这时大地一阵震动,奢比尸浑身颤抖,哭丧着呼唤:“他要出来了!他要出来了!你哪里弄来的这柄剑,竟然将他惊醒了!你知道将他惊醒的后果吗?”

“谁要醒了?”羿令符道,“是刑天吗?”

奢比尸发出一声惨呼:“不要呼唤那个名字!”

天心剑猛地一震,从那个地孔中脱出飞向空中,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谁人叫我?”

奢比尸发出一声惨嚎,整个身体软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羿令符道:“将你惊醒的,是我,羿令符。”

“羿令符?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可能听说过。”羿令符道,“我是你死后千年的人了,是你同时代某个英雄的子孙!”

“死后千年?死后千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已经死了?”

羿令符道:“难道你不知道?”

地底传来了狂笑:“死?我不会死!我不死国人不会死!”

羿令符收回了天心剑,再次插入小孔,地底传来更加剧烈的震荡,羿令符道:“若你还没死,那就睁大眼睛看看,现在的天下已经成了谁人之天下!”

整座常羊山都摇晃了起来,巨大的震动让常羊山产生了崩裂,以羿令符射出来的小孔为中心,一道道裂痕向四周扩散,终于轰然崩塌。这时龙爪秃鹰一把抓起了羿令符,羿令符原本落足之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深达千尺,黑幽幽的让人看不见最底层的情景。

一股死气从洞窟底传将出来,那个声音道:“谁人之天下,谁人之天下?难道现在不是姬轩辕和他子孙的天下吗?”

“原来你也知道。”羿令符道,“看来你已完全被黄帝镇服了。”

洞窟底部的声音怒道:“胡说!我刑天除了炎帝之外,不向任何人臣服,就算是姬轩辕也不!”

羿令符道:“但是现在,轩辕黄帝的子孙仍然占有这个世界,他麾下的神兽仍然肆虐四方,而你呢,你只能沉睡在这黑暗的地底逐渐被人遗忘,你说你还未死,在我看来你却早已死去了!”

大地忽然震动了起来,那似乎是来自这位上古战神的愤怒!

这时远方传来了一股寒意,寒意之中带着一股可怕的龙气,羿令符心头一震,便知道应龙终于出现了!

“不破有危险!”他心道。

地底的刑天似乎也感应到了应龙的气息,常羊山的震动也越来越频繁,羿令符道:“你也感应到了吧,那股气息,就是你们那个时代的最强者——应龙!”

刑天哈哈大笑:“我们那个时代的最强者?应龙?它算得老几!当年涿鹿之战,蚩尤只是召来飞廉那头小鹿,商羊那只小鸟,就已经压得应龙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旱魃[20]出手,姬轩辕就要被他累得一败涂地了!我们那个时代的最强者?呸!”

羿令符也知道应龙其实没有刑天口中说的那么不堪,不过听他竟然将飞廉、商羊两大始祖神兽藐为“小鹿”、“小鸟”,也不禁莞尔。

这时伴随着应龙之气传来的寒意越来越浓,羿令符怕有莘不破有危险,不敢耽搁,冷冷道:“你也就只能过过嘴瘾而已,但你再怎么夸口,也改变不了自己被镇压在千尺山峰之下,而你的敌人却在世间逍遥纵横的事实!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身体被镇压,现在看来,你却是连心也已经死了,千年以前那如狂狮、如猛鸷,那连轩辕黄帝也忌惮害怕的刑天,今日已经不复存在了。”

地底传来了长长的低吼,这次地面没有摇晃,但有一种微震遍布方圆百里的地底,似乎是一股怒火被激发了出来,随时可能会掀开地面而爆发!

羿令符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看看天上吧,那一片片的乌云也都服从了应龙的使令;看看这片大地,这里都成了轩辕黄帝子孙的战场,而曾经号称战神的你却只能蜷缩在黑暗潮湿的地底看着与自己无关的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刑天,你还是震塌这常羊山将自己埋葬起来吧。不死族的传说,将永远成为传说了!”

千尺地窟终于传出了怒吼,这声怒吼十分低沉,但蕴含的力量却令常羊山崩成了数片,就连远处的融父山十二连峰也摇晃了起来。

有莘不破和始均厉也感应到了这震动,有莘不破大喜道:“小隽,小隽,快行动!”

他以为是桑谷隽终于要发动移山了,但等了好一会却没有任何动静,玄冰狮头斧中应龙的影子盘旋了出来,离开了狮头斧,成了独立的形态。

“怎么了?”始均厉问道。要对付有莘不破,他原本不打算请出完整形态的应龙,只是打算借助一些它的力量,但这时应龙却自己穿透空间游了出来,龙头的影子望向常羊山的方向,说道:“我有一个老朋友觉醒了。”

应龙的龙角忽然大放光芒,猛地一挣,蹿入云间,千里间的水汽渐渐凝聚,化作了铺天盖地的空中天湖。

有莘不破眼见应龙再次成形,忍不住破口狂骂道:“小隽!姬庆节!羿老大!你们都死哪里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发动!那条长着翅膀的死爬虫又出来了!”

剧烈的地震使那个千尺洞窟越崩越大,地底的黑风呼啸而起,化作刑天的怒吼:“后生小子,胡说八道!你懂得什么!”

羿令符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这时整个天空的光和云开始连接并形成双翼巨龙形状,那是应龙之魄牵引天地之力而形成的云气龙身。

羿令符道:“看来,它已经感应到了你的存在。刑天,如果你害怕应龙就赶紧将常羊山整个儿震塌,将自己埋藏起来,我想应龙再怎么,也不见得会将你从千尺地底下挖出来鞭尸。”

这一次,地底传来的不再是怒吼,变成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羿令符道:“你笑什么?”

刑天长笑不止:“我笑什么?小子,你用我留给我后裔的遗物将我惊醒之后就不断激怒我,为的是让我去替你对付应龙吧?”

羿令符忽然沉默了下来。

在千年的传说当中,刑天乃是一个如同地火喷涌般易愤怒的无敌神将,然而看他在狂怒之下却还能转为冷静,并一下子就洞悉了自己的图谋,羿令符就知道自己错了。

神一般存在的千年英雄,岂是这么容易能被人玩弄的?

就在羿令符黯然之际,刑天却忽然说:“小子,虽然你的激将法失败了,不过我仍然可以帮你,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羿令符精神一振。

刑天道:“你手中拿的那柄剑,是从我的后裔处得到的吧?”

羿令符道:“是。”

刑天道:“我虽然长眠地底,却也感应得到我不死族的血脉如今已经断绝。我自身长睡在这常羊山下,有我自己的选择,但不死之族的族统,却不能因我而断。小子,你,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刑天道:“你的身躯雄壮中蕴藏暴烈,很对我的胃口。我可以帮你击退应龙,但你必须答应我,为我传衍不死族的族统。如果你在盛年之时死去,则你要交出你的身体,如果你年老寿终,那么就交出一个与你有同等体质的子孙!”

羿令符道:“你要我为你传衍不死族的族统?但我既不是女人,可以为你生育儿子,身上又未曾流有不死族的血液,如何能为你传衍族统?”

“不需要那些。”刑天道,“我不死一族族统的传衍,不一定要通过男女生殖,只需要通过感染即可,常羊氏其实也不是我的后人,只是他们守墓既久,终于出现了与我能够产生共鸣之人,受我感染,便埋下了不死族的血因。”

“感染?”羿令符不大理解。

“你不需要懂得,你只需要答应。”刑天道,“应龙已将成形,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

一股上古元气从地底涌出,向羿令符卷来,羿令符心头一动,令龙爪秃鹰放开了自己,纵身投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窟之中。

在应龙冲天而起的刹那,有莘不破趁机脱离了始均厉的掌控,他感应到常羊山方向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涌动,便迅即飞驰而去。始均厉见状从后赶去,这时应龙云体也正朝常羊山方向转移。

到达常羊山后,有莘不破和始均厉不由得都吃了一惊。巨大的山体这时候已经崩裂成七八块,中央有一个直径十余里、深不见底的黑洞,洞口卷来凛冽的罡风,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深邃黑色,就连有莘不破与始均厉这样的眼力也看不透。黑洞之上盘旋着一头龙爪秃鹰,有莘不破心道:“这事果然与羿老大有关,只是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应龙轰轰轰的声音从云间传来:“刑天,你还没死吗?”

千尺深洞中传来刑天的狂笑:“死?谁能杀得死我!就算是天崩了,地毁了,那造化的洪流也灭不了我的不死之身!”

一条雄壮的身影从黑洞中冉冉升起,任是有莘不破这种从小就听过刑天传说的人也忍不住吓了一跳:从地底中升起的这个男人没有头颅,他双乳暴睁,变成了双目,肚脐横裂,变成了血盆大口。他已经不知道在地底沉睡了多少年,腰间那一条黑漆漆的虎皮裙已经变成黑色,而且烂得只剩下一截,除此之外浑身赤裸,就连双手中的一对兵器——那对威震千古的干戚[21]似乎也破烂不堪了。

他似乎是刚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饿鬼,然而双目寒光射处,却连神魔也要战栗!

“刑天!真的是刑天!”有莘不破一时间忘了抑郁,欢呼高叫了起来。他离家出走时就决定要会遍天下英雄,但也万万没想到有机会遇见千年前的战神。

刑天怪眼一横,道:“小子,你是谁!”

有莘不破叫道:“我是羿令符羿老大的小弟,从小就听你的传说长大的有莘不破,刑天大神,天上那只长着翅膀的爬虫可恶得很,你快挥干戚劈了它吧!”

刑天呵呵一笑,猛地一冲跃到了云间,抡起斧头就往应龙云体斩去!

应龙本非实体,但刑天的战斧却连云气都能斩断!应龙云体阔达百里,战斧不过数尺,但发出的威力却劈断了覆盖面最广的左翼。斧光到处,左翼云气风消云散,化作了一阵甘雨。刑天身形一转,盾牌横扫,又劈断了右翼,云气化成水倾泻下来,冲成了一个巨大的地面湖泊。云气没有疼痛神经,应龙虽未感到疼痛,却气得雷声更响。

刑天哈哈笑道:“现在变成没翅膀的爬虫了。”

有莘不破叫道:“大神你将它的头、角、爪子也劈了,那它就变成一条蚯蚓了!”

刑天哈哈笑道:“好主意!”

应龙怒道:“刑天,你欺人太甚!”龙口一呼,一股云气喷出来,化作一条垂天瀑布,从千丈高空直冲下来,力道足以劈开山岳。

刑天以神盾护体向上冲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反冲下来,冲到地面后连大地都承受不住形成一个巨坑,连岩石都被这水力冲得粉碎。

有莘不破见了这等威势吃了一惊。应龙两翼云气重新凝聚,龙口一呼,又是一道垂天瀑布从天而降,冲入那个巨坑之中。

应龙呼道:“厉!借给我你的寒气!”

始均厉将寒冰之气冲天发出,应龙借了这寒冰属性,再喷一口龙气,整个巨坑都冻成了万载不化的寒冰。

有莘不破怒道:“你不是号称无敌神兽吗?打架也要帮手,无耻!”

地底却传来了刑天的大笑:“不要紧,不要紧!”

冰面猛地破裂,斧光中刑天已经冲天而起。应龙双翼一动,形成了一场席卷百里的暴风雨,暴风如刀,寒雨如针,将刑天卷在了整场风雨的核心。

刑天仍然以神盾护住正面,背脊任他风雨冲刷,片片死皮在风刀雨针中卸下,却又很快就长出新的皮肉来。应龙鼓动下的暴风雨迟迟不歇,大风刮了半日有余,大雨下到夕阳西下,这才渐渐平缓下来。刑天在风雨中被冲刷得全身赤裸,但握干戚的双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在风雨转弱的刹那又一次跃到空中,战斧一抡将应龙云体劈成了两半,神盾一扫切落了那对龙角。

应龙发出了惊鸣,地面的水滴汇聚成流,接着逆天而上,云间电光闪闪,天雷滚滚。

一道道的雷光劈下,形成了一个狂雷天牢。太阳已经下山,星月都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方圆数百里的大地漆黑无比,在这样的黑夜中,在云层与大地之间却有一团巨大的蓝光——那正是雷电汇聚之处。

每一刻都有上百道雷电在这个区域撞击,狂雷天牢的核心也不知道会达到什么样的热度,更不知道雷电互击会形成什么样的变异——在变异的电光球体中似乎连时空都被扭曲了。

千里之内的百姓,无论北狄还是华族都朝着这个地方顶礼膜拜,多么可怕的天地之威!

刑天却仍然以那个简单的姿势飘浮于天地之间,神盾护住了他的正面,背部任凭雷电击打,雷电将他的皮肉都电得焦黑糜烂,空间变异将他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甚至连骨头都能看见了。

这个夜晚,西北的天空轰击了十万天雷,在这种密集的雷电攻击之下,就算是蛊雕之类的千年老妖也要灰飞烟灭!

但是,当朝阳初升,刑天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云层之下,右手战斧一抡,竟然劈开了狂雷天牢,接着一跃跳上云层,仍然是战斧一斩,又将应龙云体切成了两半,神盾横劈,切断了整个龙头。

应龙的神通千变万化,但刑天却永远只是神盾护体、战斧劈敌,来来去去就是几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但他的神盾能够抵消任何攻击的大部分威力,战斧又能劈斩任何物体,冰可以劈开,山可以劈塌,连雷都可以劈断!

这种在简单中潜藏无穷力量的战斗方式,正是有莘不破的最爱,他一瞬间从刑天的招式中领悟到了武道至简的道理,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但天地间感到兴奋的不只有他一个人,刑天此刻似乎也十分兴奋,他干戚狂舞,将整个天空搅成混沌,云层大乱,溃不成形。应龙发出了哀怒的狂啸:“刑天!刑天!难道你真的不死吗?”

刑天的笑声紧接着响彻天地:“难道你到现在才知道吗?”

应龙怒道:“夸口!若不是我形体不在,只存魂魄,你休想支撑到现在!”

刑天哈哈笑道:“若你是实体,现在早在我干戚之下死了七八遍了,还能在这里饶舌吗?”

一人一龙所发动的战争这时已经波及千里,别说农耕作物,连草原也支持不住。始均厉担心祸害会波及自己的部族,向应龙发出了呼唤,不想再持续这场势必两败俱伤的战争。

但应龙却已经彻底暴怒,根本不理会始均厉的呼唤,将天空中的水汽凝缩,越缩越是密集,形成了一滴千钧的可怕重水。将整个天湖变成只有数十丈厚的重水,其密度可想而知,在这样的重水压力下,就算是金刚石也经受不住,但刑天却仍然双目怒睁,这样的重水,竟仍然无法毁灭他!

可如果让刑天干戚舞动、重水破裂,云下的这片土地是否能够挡住重水的倾泻?

“龙祖,龙祖!”始均厉高叫道,“不要再战了,不要再战了!”

应龙却厉声喝道:“不杀刑天,我誓不回去!”

但重水之中竟然传来了笑声——那是刑天的冷笑,冷笑声中,数十丈的重水竟然出现了裂缝!

应龙发出通天彻地的长吟,长吟声中混沌形态的云层猛地收缩,千里方圆天地间的水汽都被吸引了过来,祁连山和昆仑山的冰皮都在弱化,自渭水以至于相柳泽,大地都因为丧失水汽而龟裂,至于花草、作物,更因失去了水分而干瘪!

“北荒之魔,千里冰界!”

这样可怕的威力一展现出来,邰城姬庆节大惊失色,满城百姓都痛哭了起来,就连始均厉也露出骇然之色。眼看应龙这一招施展出来,这片大地非遭遇持续经年的干旱不可,在可怕的干旱面前草原也可能沙化,游牧民族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一场决战再继续下去,整个天地会被摧折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想象!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泛起一道光华。那是阳光吗?阳光也没这般温暖。那是月光吗?月光也没这般温和。

应龙迟疑了一下,就这片刻间,一切都改变了。

那道光华所到之处,重水开始软化,被应龙强夺的水汽渐渐回归,干瘪的草木重新焕发生机,绿草吐籽,鲜花出蜜,散落在山野阡陌间的五谷果实瞬间成熟。

正在死斗的刑天和应龙同时低头,便见到踏云而来的那尊如梦如幻的始祖幻兽。

麒麟。

刑天不死的秘密

麒麟的出现打乱了整个战局。

在重水软化的瞬间,刑天劈开了重水,重新跳起,剁碎了龙角、龙筋、龙鳞,天空的云气越发混乱,应龙之魄也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可它还要拼尽最后的力量,杀刑天以维护它的尊严。

刑天可以劈砍它千百次,但云气却可以重构千百次,应龙可以困刑天千百次,却总是无法将他杀死,二者所迸发出来的力量余威,就连麒麟也无法靠近。可要是让他们这般不死不休地继续战斗下去,只怕这片大地也将无法承受他们那不死不绝的力量。

一个声音从暗黑的洞窟中蹿起,有莘不破认出那是羿令符,惊喜叫道:“羿老大!”

羿令符身上似乎凝聚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张弓瞄准了应龙,叫道:“刑天大人,让我用死灵诀来送它回去!”

刑天却已经被挑起了战意,杀得兴起,怒喝道:“滚开!别妨碍老子宰应龙!”战斧一带竟然劈向羿令符,羿令符吃惊闪开,死灵诀便无法发动。

应龙以云气聚成硕大无朋的龙口,叫道:“我吞了你这疯子!”一口将刑天吞灭,正要利用湿气腐蚀掉刑天的躯体,猛地整个云体破裂开来,却已是被刑天狂舞干戚,从内部斩成粉碎!

狂笑声随即传出,但见一尊无头天神傲然挺立在云层之上,将粉碎了的应龙云体踩在脚下,居高傲视整个大地,叫道:“杀,杀,杀!”

杀气所及,无论是始均厉还是姬庆节都战栗难安,唯有有莘不破跟着大叫道:“爽快,痛快!杀,杀,杀!”

邰城之内,忽而传来了一个老者温和的声音:“刑天,千年前的承诺,你忘了吗?”

这个声音充满了一种谐和的韵律,麒麟跟着发出一声仁慈的鸣叫,刑天猛的全身一震,渐渐冷静了下来。

邰城那位老者道:“轩辕黄帝答应过你,会善待所有东方的子民,会将融入炎黄部落的东夷后人视如己出。千年以降,轩辕黄帝已经实现了这个承诺,当初正是这个承诺,让你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如今炎黄两族已经融为一体,姬姜两姓早已水乳交融,为什么你的心反而要重新不安起来?”

刑天“啊”的一声大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死的身体忽然瓦解,化作一团血气,瞬间夹带着干戚回缩到那黑暗的千尺地窟之中。麒麟一踏脚,大地弥合,将千尺地窟填平,支离破碎的常羊山也块块飞起重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有莘不破呆了一下子,羿令符却率先反应了过来,张弓对准了正试图再次聚拢的应龙云气,喝道:“回去吧!”

死灵诀发出了来自洪荒的召唤,应龙发出一声哀吟,消失在了空间扭曲中。

始均厉眼见功亏一篑,心下懊恼。他怕大营有失,当机立断,不再去顾麒麟和有莘不破,转身回营。

有莘不破叫道:“麒麟,快跟我追赶敌人!”

“放他去吧。”那平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来自麒麟,还是来自邰城内的公刘。

“应龙被羿老大送回去了,敌人虚弱到了极点,现在正是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

麒麟和公刘合声道:“草根是斩杀不尽的。正如刑天之尸,永远也不可能因为暴力镇压而死去。”

有莘不破道:“就算刑天不死,却不也被你用山镇压住了吗?”麒麟和公刘合声道:“冰境困不住刑天,雷狱困不住刑天,重水困不住刑天,区区一座常羊山就能困住刑天?”

“那……那……”

“你还不明白吗?让刑天平静下来的,不是轩辕黄帝的镇压,而是他‘仁’的承诺。”麒麟和公刘合声道,“轩辕黄帝战功虽然煊赫,但奠定他万邦族祖地位的,却是他在战后的仁德,使邦内上下相亲,使民德归于淳厚,使炎黄、蚩尤合而为一。不是常羊山镇压住了刑天的千古战尸,而是一念之仁消解了刑天的杀伐之气。这是我们华族能鼎定中原的原因。若是一味暴虐,那我们和胡化了的始均厉又有什么区别?你别忘了,始均厉也曾是华族血脉。”

有莘不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否已被说服。

这时始均厉已经退远,麒麟一个回旋,携带了有莘不破向邰城方向飞去。

有莘不破在麒麟的仁性祥光中真力渐复,向下俯望,只见麒麟祥光所到之处,万物皆欣欣向荣,心道:“这和江离的‘璇机浑天诀’完全不同,也不属于四大宗派任何一系,大概是姬家的祖神妙法吧,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麒麟经过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时,也不停下,继续南飞,并将祥光撒下,邰人所种植的五谷作物加速生长,不过片刻就结穗待收。

“原来如此,”有莘不破心道,“姬庆节说他父亲在储备粮食,原来是这样储备的。”

麒麟飞得不快,但一口气飞了一天一夜,飞出三百里,脚下便是三百里的丰收。有莘不破借助麒麟的祥光,真力已经完全恢复。接着他感到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知道麒麟要回去了,纵身跳下,空中揖拜,以示敬意。

空中的祥光消失以后,有莘不破举目南望,只见还有一二百里的土地未曾受惠,向北走出一段路程,俯身摸了一下田中的麦穗,也只成熟了九成,心道:“这次催熟来得仓促了。”

一路北行,有莘不破竟是越走越慢。公刘既然已经出关,己方的实力明显已经胜过北狄,因此邰城的安危是无虑的了。然而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这次回到邰城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路再长,也是经不起走的。

邰城的南门,终于还是到了。城中到处是欢呼声,有莘不破不用问人,从人群中传出来的高声欢叫也明白了:北狄已经退军了。

“我还是没改变什么。”有莘不破心道,“邰人大概还是会按照公刘的意思东迁吧。”

他也不去覆翼小筑了,直接前往有穷车阵。还没进辕门,一个人匆匆跑了出来,不是羿令符,不是雒灵,也不是芈压,而是姬庆节。

姬庆节挽住他的手,叫道:“没事吧?”

“没事。”

两人走着,姬庆节道:“我回到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桑兄竟然不在。我当时就知道要坏事。看见旋风突起,赶紧请爹爹提前出关。”

有莘不破点了点头。回邰城这段路上,对这次的事情他早想了无数次,姬庆节所说和他所猜的相去不远,也不问别的,道:“桑谷隽回来了吗?”

“回来了。但一直不开口,要等你回来再说。”

“他没受什么伤吧?”

“看样子应该没有。”

“那就好。”

两人走到车阵中心,羿令符、燕其羽和芈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有莘不破立定,桑谷隽才慢慢走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有莘不破一直面无表情,见到桑谷隽突然冲了过去,揪住他就打:“你小子干什么去了!你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了吗?”

桑谷隽挨了他两拳,也不还手。

有莘不破怒道:“干吗不还手!”

桑谷隽道:“我连累你遇险,虽然不是有心的,但也该挨你两拳让你消气的。”

有莘不破放开了他,心中反而更加沉重。他是希望桑谷隽打还他的,那样吵吵闹闹一阵子,便什么事都丢开了,却没想到桑谷隽会这么认真。

芈压在旁边道:“不破哥哥,桑哥哥一定不是有意的。”

“这个我知道。”有莘不破问桑谷隽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如果不是大事你不会这么没个交代的。”

桑谷隽不回答他,反而说道:“雒灵呢?我有话问她。”

有莘不破一呆,看着羿令符,旁边芈压道:“雒灵姐姐在休息。”

有莘不破道:“她大概很累吧。有事发生,我们几个搞定就行了。”

“不。”桑谷隽摇头道,“我有事问她。你请她过来一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有几句话问她。”

芈压道:“我去叫雒灵姐姐。”

“芈压你站住。”桑谷隽看了有莘不破一眼,“不破,你去吧。”

有莘不破见他这个样子,心下越发慌了,不得已,只好去找雒灵。其实车城才多大的地方,桑谷隽说话时又没故意把声音放低,以雒灵的灵敏,早该听到了。

有莘不破惴惴不安地敲松抱的门,门开后,起身开门的雒灵又躺了下来。

“灵儿……”有莘不破想起这次战斗九死一生,回来后见到情人,却是这样的场景,心中满不是滋味,“桑谷隽说有点事情问你,出去一下好吗?”

雒灵转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你累了?”见雒灵点头,有莘不破再次走到车城中心,道,“她好像精神很不好,要不……”

桑谷隽截口道:“她要是走不动,你抱她过来吧,我问几句话而已,不会让她费多少精神的。”

燕其羽见一向温柔斯文的桑谷隽突然变得这样执著,脸上尽是讶异的表情;姬庆节自觉和这些人的关系比较疏远,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如何介入,表情不免尴尬;芈压年纪小,遇上这些事情不知怎么处理,就拉了一下羿令符的袖子,羿令符却不理睬,似乎不想理这件事情。

有莘不破正左右为难,松抱响起了开门声,雒灵赤足走了过来。车城中心有一堆灰烬,是昨夜放篝火烧剩的,雒灵就在灰烬旁边坐下,对谁也不看一眼。

桑谷隽看着她,良久才道:“我二姐,你是见过的。”

雒灵迟疑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桑谷隽道:“我大姐的事,想必你也知道。”见雒灵再次点头,桑谷隽道:“那我就不废话了,一句话:如果我找那女人报仇,你帮谁?”

雒灵看着没有半点火星的灰烬,不点头,也不摇头。

桑谷隽踏近一步,大声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有莘不破一步跨过来,拦在两人之间道:“你对女孩子说话,干吗这么大声?”

桑谷隽看看有莘不破,再看看雒灵,冷笑着也不说话。

有莘不破道:“你今天吃错药了吗?还是在那大祭师的阵形里受了心伤还没好?”

“心伤?”桑谷隽笑得有些无奈,“我的心早就伤了,自从我大姐被你们川外人害死以后。”

有莘不破忍不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以前你躲在巴国,对川外人有偏见我也不怪你。但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居然对我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受不了啦?”桑谷隽冷冷道,“如果有一天我要杀雒灵,你帮谁?”

有莘不破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你……你到底遇上什么事?”

“我说了这么久,你还没听明白?”桑谷隽冷冷道,“我遇见仇人了,害死我大姐的仇人。”

芈压急叫道:“在哪?是谁?”

桑谷隽冷冷道:“在哪已不重要了。至于是谁,你们何不问雒灵?”

雒灵突然起身,谁也不理,径往松抱走去,然后开门进车。

有莘不破手足无措,忍不住望向羿令符,羿令符却低着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有莘不破叫道:“老大,你就不能说两句话?”

羿令符淡淡道:“说了就有用吗?”

芈压道:“羿哥哥,你就劝劝吧……你们不要都这样好不好?”

羿令符看看芈压难受得要哭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对桑谷隽道:“杀害你姐姐的人,是雒灵的……师姐?”

桑谷隽斩钉截铁道:“不错。”

有莘不破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

羿令符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报仇!”桑谷隽道,“没什么打算,就是报仇!”

“如果雒灵……”

桑谷隽截断了他的话头:“谁拦我我就杀谁!或者……或者让那人把我杀了。”

芈压嗫嚅道:“会不会弄错了?”

桑谷隽冷笑,羿令符道:“应该不会。其实……这事情我们早该想到了。”

所有人都惊疑地望着他,羿令符道:“我曾听说,夏王最得宠的妃子,和心宗很有关系。”

有莘不破叫道:“那你又不早说!”

“早说又怎么样?”羿令符淡淡道,“这些事情,早在我们几个相遇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有莘不破手足无措,桑谷隽道:“行了,事实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破,我问你一句:我报仇,你是要帮我,还是要阻我?”

芈压道:“桑哥哥,你叫不破哥哥怎么答应你?”

“我也知道他为难。可事情到头,由不得我们回避。”桑谷隽道,“不破,这件事情,我也不盼你能帮手了。不过你最好置身事外,我可不希望对战那个女人之前和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着他转身迈步,有莘不破叫道:“你去哪里?”

“东方。”桑谷隽停下了脚步,道,“和你们一起的日子虽短,但很开心。可惜啊,日子回不去,也没法子停下来。”他望了燕其羽一眼,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看着桑谷隽向无碍走去,有莘不破的心不住地往下沉。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伙伴:“江离……要是你在就好了。”

知交半零落

雒灵取出小水之鉴,镜里是另一个雒灵。

雒灵道:“我该怎么办?”她没有开口,用的是心语,然而镜子竟然能把这句话反弹回来。于是她又自己回答小水之鉴反弹回来的话。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桑谷隽要报仇不关你的事,但如果不破开口让你别管这件事,你真的就不管吗?”

雒灵道:“一边是不破,一边是师姐……虽然我听出师姐的心声和小时候听到的很不一样,但她毕竟是我的亲人。师父,师姐,山鬼,刑鬼……她们都是我的亲人。不破,我遇到他才多久。”

“可你自己也知道的,这个男人对你来说,不是认识多久的问题。”

“嗯。”雒灵道,“就算只认识他一天,我大概也会很迷惘吧。可问题是,我总抓不到他的心。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紧张我。你说,如果我和桑谷隽打起来,他会怎么样?”

“你最好不要玩火。你知道的,桑谷隽是他的好朋友。就算不破为了你而和好朋友反目成仇,只怕事后他也很难再开开心心地陪着你了。”

雒灵叹道:“我也知道的。可我多希望他能告诉我我对他有多么重要,比他的朋友重要,比他的儿子重要,比所有一切都重要。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要他为我抛弃这些东西,我只是想听他这么跟我说。要是有一天我能听见他这样对我说……”

“可是他却一直没说。”

“嗯。”雒灵道,“男人的心都是这么难以捉摸的吗?我跟他之间一直太太平平的,没发生什么可以考验他对我如何的事情,唉,当初被燕其羽抓走的为什么不是我?我自己弄出些事情来,想看看他的反应,可惜血池那次被那个叫天狗的僵尸破坏了。而最近这次……你说他到底是紧张我,还是紧张他儿子?”

“这种事情,很难说吧。”

“嗯。”雒灵道,“他那么强健,那么富有,那么尊贵,那么年轻……男人该有的他全有了。可他却不能让我感到安全。唉,其实那些都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他的一句话而已。可他在我面前,却从来不谈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总是跟我谈他的朋友,谈外面的事情——那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宁可他……”

松抱的车门呀的一声,雒灵手一晃,把小水之鉴收了起来。

有莘不破走了进来,对着她半晌无话。

“我们……”有莘不破终于开口了,雒灵低着头,手心却抓紧了袖子。只听有莘不破说:“桑谷隽的事情,我们不要管了好不好。”

雒灵的眼神登时黯淡下来,有莘不破却没有察觉,继续道:“我知道让你不要帮你师姐,或许有点说不过去。但这一次从道义上来讲,怎么也是你师姐的错。对桑谷隽的姐姐抽丝剥茧,这么残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我……”他话没说完,雒灵已经躺下,翻了个身背着他。

见她这个样子,有莘不破也说不下去了。从天山千里跟踪而来,江离没救出来,却陷入和北狄的斗争中难以脱身。好不容易有大获全胜的机会,偏偏又因为桑谷隽的事情而功亏一篑。他喜欢自由,也喜欢热闹,眼见江离还没找回来,连桑谷隽也带着手下走了,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收拾心情,进来和雒灵好声好气地商量,谁知又碰了一鼻子的冷灰。

两个小情人一个望着对方越想越生气,一个背着对方越想越不安。雒灵正要回身,却听有莘不破叫嚷道:“好啦好啦!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娘们的小心眼是怎么想的!”说完他一推车门跳出去了。

他心情烦躁,先想起江离,再想起桑谷隽,两人却都不在,不得已去找羿令符,鹰眼中竟也空无一人。他绕着有穷车城走了一圈,燕其羽也不在,只有芈压搂着驺吾睡着了。

有莘不破走出辕门,有穷之外却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邰人已经接到公刘旨意,只等五谷熟透便要动迁,此刻正纷纷准备着搬家的事宜。

有莘不破埋头乱走,光线昏暗中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一个不慎和某人撞个正着,两人同时道:“对不起。”抬起头后又同时一怔:“是你!”

燕其羽坐在东段的城墙上,抚摸着手中的白羽。

“在担心川穹?”

燕其羽没回头就知道是羿令符,心中一叹:“为什么又是他?”

羿令符在燕其羽身后立定,一双鹰眼仿佛能看破黑暗,直达东方。

“我感到我的白羽远在千里之外!”燕其羽道,“那晚离开之后,他就再没回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

羿令符道:“你不用担心。川穹是洞天派的传人,只怕天底下能害他的人没几个了。”

“没几个?”燕其羽道,“我听说,夏都就有好几个。”

“有好几个,却不见得会对他动手。”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莫非生我的气?”

“生气?”羿令符奇道,“他为什么生你的气?”

燕其羽登时语塞,改口道:“没什么。”

“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东行吧。我有预感,跟着我们和川穹会再次遇上。”

“东行……”燕其羽道,“有莘不破的身份,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你们不转个方向吗?比如北方。”

“我想的。”羿令符道,“可是不破只怕不肯。”

有莘不破抬起头来,原来自己撞到的却是姬庆节,听他说:“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便反诘道:“你还不是一样。”

“我没走动。”姬庆节道,“我一直站在这里。”

有莘不破道:“你若不是也在走神,见我走来,就不会叫我一声?”

姬庆节笑道:“说的是。”

有莘不破道:“现在北狄已退,什么事搞得你心不在焉的?”

姬庆节一阵黯然,道:“别说我,你呢?”

“还不是为了朋友的事情。”有莘不破道,“我就是不明白,大家的心怎么老想不到一块去!”

“是啊。”姬庆节道,“听说心宗能看破别人的心事,甚至能左右别人的思维——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有莘不破奇道:“你要窥破谁、左右谁了?”

“没什么,胡说八道而已。”姬庆节脸上一热,岔开话题:“我们大概还要等个十天半月才能收割城外粮食,没意外的话,一个月后便举城东迁,你们呢?”

有莘不破道:“我们明天就走。”

“明天?这么快!”

“不快了。”有莘不破道,“我们虽然没能给北狄来个断根,但这次也重创了他们,你爹爹又已经出关,短时间内始均厉是不敢再来了。我们再逗留着不走,只是白消耗你们的粮食罢了。而且江离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本来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姬庆节甚是愧疚,“但明天的话,只怕实在还走不开。”

“你的心意我领了。”有莘不破拍住他的肩膀,“就是你走得开,我也不能带你去夏都冒险。”

姬庆节道:“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也没有。”

姬庆节大吃一惊:“一成也没有,那你还去?”

“我去,也只是去碰碰运气。”有莘不破笑道,“你知道,我这人运气一向很不错的。”

“可是……”

“我一定会成功的。”有莘不破笑道,“而且我一个单身汉,逃起来也容易。夏都高人不少,只怕胜过我的也有几个,但要想把我捉住,嘿嘿,只怕没那么容易。”

姬庆节惊讶道:“单身汉?你打算一个人去?那羿令符他们呢?”

“去夏都不是硬碰硬,人多了反而不好。”有莘不破道,“有穷的队伍必须有人带回去,而且雒灵怀着孩子,没有羿令符护送,我怎能放心?”

姬庆节踌躇道:“你能不能等等?”

“等什么?”

“等我把这边的事了了……”

有莘不破摇头道:“我在这里已经耽误太久了。再等下去,江离不知道会被都雄魁折磨成什么样子。再说,你们迁到豳(bin)原[22],马上要着手重建家园,怎么能腾得出手来!”

“可是……”

有莘不破笑道:“别再说了!再说你就是看不起我了!我停下帮忙,难道就是为了图你的回报?再说,万里山河都走过来了,就不信一个小小夏都便能困住我有莘不破!”

姬庆节听他说得豪迈,便不再说什么。

有莘不破道:“等我救回江离,再一起来豳原找你喝酒。”

“好,”姬庆节微笑道,“我也一直想见见你的这个朋友。他一定……”

突然远处百十人高呼欢叫,把姬庆节最后半句话盖住了。有莘不破道:“那些人在干什么?”

姬庆节眼中一阵黯然:“办喜事。”

“喜事?”

“嗯。”

“一个巫妓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这可能是邰城最后一次办喜事,所以左邻右舍不管识与不识都去恭贺一番。现在大概在闹洞房了吧。”

“哦。”有莘不破没怎么注意姬庆节的眼神,呆呆望着那些灯火,道,“希望这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