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刑天被黄帝斩首,成为无头战神的华夏史诗(1/2)

国事私事

从傍晚开始,有莘不破和姬庆节开始轮番冲击北狄大营,虽然一时没把胡阵冲垮,却也令北狄方面士气大馁。

北狄之主始均厉始终没有出面,姬庆节推测始均厉正在休养,可能是打算再次召唤应龙。

此刻,有莘不破和姬庆节正处在发起下一轮攻击的休整期间。

此时,已近破晓,姬庆节看有莘不破突然神色间有些恍惚,怕他是在那心宗高手的阵法里面受了什么伤害,有些担心:“打那心宗奇阵很费力气吧?是不是元气没有恢复?”

“不是。”有莘不破道,“我没费多少力气,估计是因为那老女人的元气被羿老大他们耗得见底,所以我才赢得那么容易。”

“可我看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有莘不破道,“在那个古怪阵法里面,我看到了一些自己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别想太多,那里面的一切应该都是幻象。”

“我原来也以为是。”有莘不破道,“但现在想想,只怕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幻象的话,不可能引起大家那么强烈的反应。只怕羿令符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萎顿。”

“希望他们早点恢复精神。”

有莘不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他们应该没什么事了。桑谷隽能打起精神坐镇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羿老大修为深厚,绝不会比桑小子差。我看他不肯出来,多半是发懒而已。”

姬庆节笑笑,不说什么,见有莘不破忽然又恍惚起来,劝道:“你到底在迷糊什么?现在这样无所谓,要是待会遇上始均厉,一个不留神就大难临头!要不这样,你把事情说出来看看会不会好些。我也常常犯迷糊,后来找到个说话的朋友,把苦水倒出来,心里就好多了。”

有莘不破犹豫了一下,道:“我的来历,你知道吧?”

姬庆节点了点头:“桑谷隽跟我提过。”

有莘不破道:“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桑谷隽有没有跟你提过?”

“没有。他只是跟我说起你是东方那位伟人的孙子。”

“我跟你结交的时候,没有提起我父系的姓氏,倒不是刻意对你隐瞒,而是因为我不想提起。”有莘不破道,“其实,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姬庆节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随即缓和下来。

有莘不破道:“我逃出来的原因很复杂,我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想你我本是一路的人,应该可以理解。”

姬庆节笑道:“确实。”

有莘不破道:“我从家里一路逃出来,用我祖母本家的姓氏,改了姓名,学着江湖人物的言行举止,尽干一些和我原来身份很不搭调的事情——因为我以为这样可以让我忘掉过去。”

姬庆节道:“你在家里很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忘掉?”

“也不是很不开心。唉,我小时候的生活,只怕和你差不多——嗯,可能比你舒服些。我想忘掉过去,倒不是因为那段生活不开心,而是想忘掉那个身份!”

“我明白了。”

有莘不破道:“然而并不是很成功。我尽量表现得粗鲁些,却常常露底——每次江离看破这一点都在偷笑。我想远离那个身份,可现在想想,我一路来干的事情全都……”

“全都怎样?”

有莘不破叹了一声,道:“全都是对东方政权有利的。”

姬庆节沉吟道:“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本来是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我最终能摆脱这个身份的话,这些事情就算是我对父母之邦的回报。可是,可是……”有莘不破道,“可是那个老女人的阵法让我看到了另一种结果: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牵引着我回去。这一点,我以前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可是……”有莘不破叹了一口气。

姬庆节道:“可是那个阵法让你看到了这些?”

“不完全是。”有莘不破道,“雒灵是心宗的传人,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我多多少少对她们心宗有些理解。那个阵法让我们看到的,应该不全是幻象,而是潜藏在我们心里的某些想法。然后她们在里面再做点手脚——这样才能对我们造成最大的伤害。”

姬庆节道:“你在阵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师父。”

姬庆节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伊挚前辈吗?”

“嗯。”

“有时候,我也蛮羡慕你的。”姬庆节道,“当世英雄,能让家父服气的寥寥无几,但对伊挚前辈,他老人家却推崇备至。”

“他确实很了不起。”有莘不破道,“爷爷遇上他,是一种缘分。我们父子叔侄两代都拜在他门下,也是一种缘分。不过正因如此我才更怕。”

“怕?”

“怕被他捉回去。我现在比刚离家的时候强很多了。但回想一下,我之所以能进步得这么快,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帮我打的好根基。我面对仇皇都敢挥刀直进,但如果面对他……我想我没法对他动手,只能乖乖被他捉回去。”

姬庆节微笑道:“尊师重道,这是好事。”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头:“可我不想回去啊。不过,在那阵法中看到我师父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在骗自己。我隐隐约约感到,无论我怎么逃避,该来的始终会来。”

姬庆节一阵黯然:“你说的不错。”他仿佛不是在说有莘不破,而是在说他自己。

有莘不破道:“你好像已经接受现在这种生活了。”

“算是吧。”姬庆节道,“无论如何,习惯了就好。”

有莘不破皱眉道:“可你不觉得难受吗?”

“之前以为会,但进入这种生活状态之后就会发现没以前想的那么严重。至少不会过不下去。”

有莘不破摇头道:“我不懂。”

“简单来说,现在我的生活,就是在过日子。”姬庆节道,“每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等着明天。”

有莘不破脸上有种难以形容的神色:“那不是很没劲?你不觉得这样过日子很……很不痛快吗?”

“嗯,有点。”姬庆节道,“可是我想……等过了这一阵,或许会好些。”

“过了这一阵?”

“也许是因为现在有始均厉压在前面,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我才……”

“不对!始均厉不是原因!绝对不是!”有莘不破道,“当初我们在西陲遇到共工之后水族的‘无陆计划’,那是一个不小心整个世界就会被颠覆的大难。可我那时并不觉得郁闷,相反,跟水族打的时候我们可痛快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也说不太清楚。”有莘不破道,“可离家这段时间里,是我一辈子最快活的日子。冒险、寻宝、见高人、杀贼寇……”说着他右手虚劈,大叫起来:“痛快啊!”

姬庆节想起桑谷隽酒后跟他说起的游历,心中一阵向往:“确实很痛快啊!”

“怎么样?”有莘不破按住了他的肩头,“等我们把始均厉解决掉,嗯,再把江离救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流浪,怎么样?”

姬庆节骇然道:“流浪?”

“干吗?”

“可是……可是我……”

“你怎么了?”

姬庆节叹道:“爹爹不会答应的。”

“那就瞒着他。”

姬庆节踌躇道:“我是这邰城的少主啊,怎么能说走就走?”

“桑谷隽还是巴国的王子呢!”有莘不破道,“去他妈的!什么王子世子,那些座位上有我们坐着,天下是闹哄哄的,少了我们几个也照样闹哄哄。”

姬庆节道:“等这件事情做完再说吧。”

“始均厉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江离呢?”姬庆节道,“救出江离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有莘不破的心沉了下来:“我知道。但以前我们一样经历过很多难关……”

“这次不同的。”

“不同?有什么不同?不过是难一点而已。”

“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姬庆节道,“以前你们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解决事情,不过这次……大夏立国数百年,根基深固,只怕不是你们几个能对付得了的。”

“也许……总会有办法的。”

“你不会天真到要靠运气吧?”见有莘不破不说话,姬庆节道,“其实,要救出江离,只有一个办法。”

有莘不破眉毛扬了扬:“什么办法?”

姬庆节道:“就是寻找能和大夏匹敌的力量。”

有莘不破一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姬庆节道:“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要想救出江离,你必须回亳都。”

“别说了。”

姬庆节却没有停下来:“大夏王都不但盘踞着血宗和镇都四门,还有无数精兵强将。此外像登扶竟那样的高人,谁知道有多少。你要从那里把一个人救出来,要么强攻,要么暗偷,要么……”

“要么怎样?”

“要么交易。”姬庆节道,“如果你能说服你祖父,或者可以用一些政略利益把江离换出来。”

有莘不破仰天狂笑:“交易?我凭什么去交易?”

姬庆节道:“江离是你的私交,本来私人事情是不能妨碍家国利益的,但江离有个特殊身份在——他是太一宗的传人。把他换过来,相当于换回一个太一宗,所以应该可以用这个说服国人。”

“我想你是搞错了一件事情。”有莘不破一字字道,“别忘了我现在的名字是——有莘不破!有莘——不破!”

万古枯一念

羿令符抱着银环蛇闭目养神。龙爪秃鹰在他身旁的大树上假寐。

邰国将领来报:“桑首领说要去办点私事,但至今未回。”

羿令符睁开眼睛,淡淡道:“知道了。”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左招财从地底浮了出来,惊声叫道:“羿……羿首领!我们……我们找到了!”

羿令符鹰眼一闪,道:“找到了什么?”

左招财叫道:“我们找到了一个地底洞窟,里面传来十分可怕的气息,我们想那大概就是世子让我们寻找的东西了!”

“那个地底洞窟,位于何处?”

“位于常羊山千尺之下!”左招财说,“而且那个洞窟十分奇怪。”

“奇怪?”

“是,那个洞窟的所在,似乎就是整座常羊山加上千尺地层的聚力点!”

“聚力点?你是说?”

“就是说,处在那个点上,就相当于要承受整座常羊山与千尺地层加在一起的压力。”左招财道,“这个常人看不出来,但我们精通地行之人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常羊高峰,再加上千尺地层吗?”羿令符喃喃道,“以山镇压……果然是以山镇压……刑天,如果你灵识未灭,只怕会为这场持续千年的镇压而充满怒火吧……”

北狄军营之外,布下了一个十里冰界,正是这个强大的冰界,延缓了有莘不破和姬庆节的进攻。

这个晚上有莘不破不断地从各个角度进攻北狄阵营,北狄军营中除了始均厉之外没人能够抵挡他的攻击,但是始均厉一旦出现,有莘不破就跑,如此倏来倏走,不知杀了多少北狄将士。始均厉终于被激怒了,施展出强大的手段,布下这个巨大的冰封结界来。

有莘不破掣出鬼王刀,指着北狄大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姬庆节见他不再提江离的事,也把注意力拉了回来:“你打算怎么对付始均厉?”

“哈。”有莘不破道,“你才是主人啊,怎么问我?”

姬庆节微笑道:“你早就喧宾夺主了,不是吗?按我的意思,只要守住融父山十二连峰便是了。”

有莘不破不屑地笑道:“那也太没出息了。虽说有这个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但一味枯守的话,就算能守住一天,一月,一年……也终究守不到永远。”

“不用到永远。”姬庆节道,“守到爹爹出关就行了。”

“哦!”有莘不破来了点兴致,“令尊有什么大计吗?”

姬庆节道:“我爹爹在储备粮食。”

有莘不破奇道:“粮食?”

“嗯,我们搬家用的粮食。”

“搬家?搬什么家?”

姬庆节遥指东方道:“爹爹和我轮流到东方勘察过,那里有一块好大的平原,土质肥沃,物产丰庶……”

“等等!”有莘不破打断了他,“你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搬家。”

“搬家?我说你们是逃跑!”

“不是逃跑,是退让。”

“那有什么区别!”有莘不破几乎跳了起来,“这邰城你们不要了?”

姬庆节道:“是。”

有莘不破怒道:“那我们在这边搞了半天,算什么?”

姬庆节道:“我们要保护的不是这片土地,而是土地上的人。”

有莘不破怔了:“那这片土地,就这样白白让给胡人?”

姬庆节道:“胡人怕我们,不是因为我们强横,而是因为他们怕被我们同化。爹爹说了,守住德业比守住功业更重要。”他指着眼前广袤的土地:“当有一天这些胡人也变成华族子民的时候,这个地方自然就回来了。”

有莘不破道:“那可能要等几百年!而且中间会有很多的变数。”

“一千年也等得。”姬庆节道,“爹爹说了,有耐心的民族才能活得更久——只要我们能不忘记祖宗。”

“可我等不得。”有莘不破道,“我有更直接的办法。”

姬庆节默然。

“你爹爹……”有莘不破道,“请原谅我不敬——他老了!我们是年轻人,办事应该更有锐气一点。”

“那你说怎么办?”

有莘不破指着那大营道:“在始均厉召出应龙之前,给胡人来个断根,就结了!”

姬庆节吃惊道:“断……断根?”

“对,全宰了。”

“可……可是……”

“你怕做不到?”

姬庆节愣了一下:“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啦,不过……爹爹说了,华夏和夷狄的区别并不是种族,而是……”

“行了行了!”有莘不破道,“我知道他会说什么。嘿!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见姬庆节还在迟疑,有莘不破道:“你快点决定。到底是听我的,还是要听你爹爹的。如果你不赞成我的做法,我也不勉强你。反正始均厉现在损兵折将,短时间内未必能振作起来发起攻击,你们只是要守住这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的话不会有多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要走?”

“当然。”有莘不破道,“我们迟早要离开的。难道还能一直在这里陪你们不成?江离还等着我们去救呢!我是恨不得这里的事情赶快了结!”

姬庆节犹豫不决,经不起有莘不破连连催促,终于道:“好!反正现在爹爹闭关,一切后果由我负责!不过我们真要做成这件事可得赶在他出关之前。”

有莘不破笑道:“放心,就在今天。半天就解决了。”

姬庆节骇然道:“半天?”

“嗯。”有莘不破道,“我们一夜来连番冲击,不停地骚扰,北狄挡又挡不住,追又追不着,直到始均厉布下这个十里冰界,才勉强能全面防护。不过全面防守只能减少他们的伤亡而已,仍然没法把我们拦在界外。但我们怕被他的主力缠住,这样子来来回回骚扰,也没法对他们造成致命损伤。”

“这一晚我们能大占上风,靠的就是灵活,见到始均厉来就跑,然后换个地方攻击。”姬庆节道,“现在始均厉大概很希望我们能跟他正面对决吧。”

“他当然这么希望,听你说始均厉一年之内只能再召一次应龙,如果这次再召应龙出来而无功,那他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便会丧失最大的依靠。再说,由于我呼唤过玄鸟所以我很明白,在短时间内要再次呼唤应龙这样强大的神兽,只怕他也大感吃力吧。不过,我本来以为他半个时辰下来就会疲惫不堪,谁知道到现在仍没有衰疲。真是奇怪,他怎么能维持这么久?”

姬庆节道:“胡人有种法术,可以集结众人的斗气来支撑施术者的大阵形。”

有莘不破惊道:“有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这么说来,他们是靠几十万人来支撑这个阵形了?天,那我们耗尽他真力的打算岂不是全盘落空?”

“难道你原来就是打算用这个法子耗尽他的真力?我看你一直想法子激怒他,还以为你就是要把他引出来伏击呢。”

“我是要把他引出来,但不是要伏击他,而是……”有莘不破道,“总之现在这个十里冰界没有他也能维持,那引他出来根本就没用。”

“难道你不是要对始均厉动手,而是要对军营动手?”

“嗯,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你要用什么办法,”姬庆节道,“不过你的计划应该可以继续。”

“哦?你不是说……”

姬庆节道:“始均厉可以借助大军的斗气,但他本人则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媒介。如果没有他,大军之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凝聚起这样散漫而强大的斗气。”

“我懂了。”有莘不破大喜道:“也就是说,如果始均厉不在大营之中,这个十里冰界就会散架?”

“残余力量应该可以继续维持一段时间。”姬庆节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的,当然是一战定乾坤的大事!”有莘不破道,“融父山十二连峰连绵百里……这个阵法当初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那是一块福地,聚拢着天地灵气。”姬庆节道:“当年还有几位前辈帮忙,才构建起来的。我懂得其中运转的奥秘,但当初究竟是如何造起来的,至今还没弄透。你这次的计划是要利用这个阵法吗?”

“不错。”有莘不破道:“这个阵法本身没有杀伤力,但里面的生克变化,却能让我们的绝招威力倍增,是吧?”

“不完全是这样。”

“唉,我一时也没完全弄懂啦,不过我昨天试了一下,我那记小旋风斩从巽位进去,竟然不需要我追加力量便在融父山十二连峰之间盘旋不息。如果是你的麒麟斩……”

“一样的道理。”姬庆节道:“那天我主持阵法没法亲自施为,要不然那两千巫骑兵,嘿嘿,几个来回就灭了。”

“如果由桑谷隽来主持阵法,你不就可以抽身动手了?”有莘不破道,“那批巫骑兵对玄术有很强的抵抗力,但你也说了,遇上你的麒麟斩也没辙。如果换作普通将士,而始均厉又不在的话……”

姬庆节道:“那还不是石头砸豆腐。嗯,难道你要把北狄大军全引进阵里去?那不可能。始均厉就是因为忌惮这个大阵才迟迟不肯动手,他没笨到会驱赶族人的血肉之躯来撞刀口。”

有莘不破笑道:“他不来,我们可以过去。”

“过去?”姬庆节道,“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又没腿,怎么过去?”

有莘不破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桑谷隽说可以。”

姬庆节惊道:“什么?”

有莘不破笑道:“他说搬山本来是很麻烦的,但这融父山十二连峰与众不同,本身就具有强大的灵力,好像他能和融父山十二连峰融为一体,凭借融父山十二连峰吸取大地之力引为己用——其实我也听得不是很懂,但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能办到!”

姬庆节脸色刷地白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有莘不破微笑道:“如果我把始均厉引出来绊住,北狄大军群龙无首,反应一定不够果断。这个时候如果融父山十二连峰从天而降,或者突然从地底冒出来……哈哈,哈哈,只怕一场大乱就得死掉一半人。你再发出麒麟斩,在大阵中盘旋几下,那些族长啊、巫骑兵啊什么的,只怕也都在劫难逃了吧。”

姬庆节神色沉重起来:“如果这样……说不定北狄真得灭族!”

有莘不破道:“如果始均厉在,或者那个大祭师还有足够的力量,他们多半还另有办法来化解这场危机。不过……嘿嘿。那大祭师现在就算不死,短时间内也没法出来呼风唤雨了。何况我还有个羿令符没动呢!羿老大为人深沉果断,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出手,定能力挽狂澜!”

姬庆节沉吟道:“真要这么做?”

有莘不破不悦道:“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这场大战下来,只怕要尸积成山,血流盈河……”

“尸是蛮族的尸,血是异族的血!有什么要紧!”有莘不破冷笑道,“你现在倒博爱起来了啊,却不知道始均厉杀申屠大哥的时候,还有那队巫骑兵冲进邰城烧杀抢掠的时候,有没有你姬大人这么慈悲!”

姬庆节想起这些年来北狄对华族的残酷,想起申屠一族的悲惨下场,眼睛也红了:“好!我们干吧!”

九死生疑

黎明前是一片难得的平静。

始均厉远望融父山十二连峰,眉头深锁。

“大王,”北狄四大族长之一拉婆门禀道,“还是没找到大祭师。而且,连四祭师也不知所踪。”

“嗯,”始均厉道,“大概都完了吧。”

拉婆门惊道:“都……完了?怎么会,大祭师那样的神通……”

“那又如何!那个有莘不破来闯营,我们加在一起几十万人,哼,却让他自由来去!”

“那是这小子没胆,要是他敢正面和我们交锋……”

“说这些根本没用。”始均厉道,“公刘到现在都没出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嗯,拉婆门,你说这些年我们是不是错了?”

“错了?”拉婆门这一惊吃得不小。目空一切的大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始均厉道:“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因为我们从来没遭受过挫折。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凭着武力征服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就算那个被华族人称为人杰的公刘,在我们面前也一退再退。可今天看到那个有莘不破的气势,却让我想起,公刘其实未必是真软弱。”

拉婆门不敢搭腔,眼前这位大王的语气空前的温和,温和得让熟知他的人感到害怕。

“你为什么不搭话?”

“这……大王的意思,我不太懂。”

“嗯,不懂……”始均厉道,“那就算了吧。”他突然望向南方,道:“我们是浅显的民族,真正会用脑的人不多。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比这些华族人来得更加直接、更加纯粹!来得更有力量!”

“那当然,我们万骑一冲,足以让大地也颤抖战栗!”

“可我们却拿不下一个有莘不破!”

拉婆门被说得羞耻心起:“大王,请准许我带一队巫骑兵出去向有莘不破挑战!”

始均厉冷笑道:“他若是肯和你一战,会等到现在?”

看拉婆门涨红了脸,始均厉道:“中原人的那些伎俩,你是想不通的。嗯,不得不承认,轩辕族人确实人才济济。可惜啊,他们却不齐心。我听大祭师说,他们中原像季丹洛明那样的人还有好几个——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像季丹洛明那样的人,有一个便足以横行天下,如果有好几个的话,联起手来我们这些边远民族还有活路吗?”

拉婆门道:“听说他们中原人最喜欢自己人打自己人。”

“没错。”始均厉道,“当年我对此很不解,曾问过公刘,公刘说人民多了,历史久了,文化深了自然如此,因为族内的差别太大,不同的意见太多。我说那你们岂不是迟早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他却又说炎黄族裔千年不倒,其中自有言语不能说出的道理在。”

拉婆门怔怔地看着他,不理解大王在说什么。

始均厉似乎也没向他解释的意思,自顾自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能和公刘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他坐在火堆边跟我说,他的国族面临几近灭绝的浩劫,其实那或许是个转机。他说如果能接续旧传统,创建新气象,或者将来能更胜从前也说不定。嘿嘿!你猜公刘当年对我说什么来着?”

“什么?”

“他说华夏不以种族分,而以文德立。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干一番英雄事业。”

“大王和公刘联手……”拉婆门张大了嘴巴,那可是个令人惊讶的组合。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只怕方圆三千里的土地都要被这两个人踩在脚下吧。拉婆门想起了公刘初兴时华族的富裕,不禁有些向往:“那也不错啊……”

“你懂什么!”始均厉冷笑道,“我当初若是答应,现在我们早就灭族了!”

“灭族?”拉婆门惊道,“大王是说这是公刘的一个阴谋?他实际上是想引诱我们,然后把我们都杀了?”他突然想起当年占领公刘所兴建的那些祭台和宫室后,族中有人很羡慕那些精美的东西,便想占为己有,却被始均厉一把火烧光了,说那是拿来诱人堕落的邪恶事物。

“不是,”始均厉道,“人会活下来,可北狄这名字却会消失掉。”

“名字消失掉……”拉婆门大惑不解,“名字怎么会消失掉,就是消失掉了又有什么打紧?”

始均厉脸上突然泛起一阵寂寞的神色:“你不懂的。就像我不停跟你们解释如何聚拢斗气维持十里冰界,你们就是弄不懂一样。”他抚摸了一下身边的玄冰狮头斧,喃喃道:“这大西北,唯一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人,却在融父山十二连峰的那一边。”

正说间,突然声声喧哗传来,打破了始均厉片刻的平静。他双眉聚拢,眉间杀气大盛:“又来了!这是第九次!”

拉婆门道:“我这就点齐人马,去把他拦住!”

“不!”始均厉冷冷道,“就让他冲进来。我要看看这男人能不能冲到我玄冰狮头斧跟前来!”

拉婆门忍住了不动,前方却不断来报:“那有莘不破已经突破冰界了!”“第一营地被挑了。”“狼头营巫骑兵被突然袭击,散乱不能聚成阵形,被那有莘不破弄了一场怪风盘旋上天,死伤惨重!”……“大王!那……”

最后一个小将跑到跟前,竟然没把话说完便倒地身亡。

拉婆门叫道:“大王!”

始均厉还是不动!

“吼——”不是胡将的呼喝,而是一声兽吼!第一声充满愤怒,第二声夹带痛苦,第三声竟如悲嚎!

始均厉突然笑了。

有莘不破不知道,这个时候羿令符和桑谷隽竟然都不在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了。

在左招财的带领下,羿令符来到了常羊山的深处,左招财指着脚下一块巨石说:“那个地底洞窟,就在这地下千尺。”他说着就沉了下去,然后又马上想起羿令符不会地行之术。

“哎哟,那可怎么办啊?”左招财说,“要是世子在的话,以他的能力多半能将羿首领带下去,但我们却没法带羿首领到达千尺地下。”

羿令符沉思半晌,道:“地下还有没有人?”

“有,右进宝在洞窟外的下面守着呢。只是里面传出来的气息太过可怕,所以我们都不敢进去。”

“让他们都撤走!”羿令符道,“全部撤走。”

他没有说明原因,但左招财对羿令符充满了敬畏,又得了桑谷隽要自己一切听从羿令符吩咐的命令,当即潜下地底,过了好久才与右进宝等一干巴国的地行兵一起浮出地面。

“全部走开,离开常羊山。”羿令符说,“马上就离开,如果路上遇到有人要来,也全部将他们劝走。”

“羿首领,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右进宝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不必多问。”羿令符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左招财、右进宝率领巴国地行兵都撤退出了常羊山地界。羿令符这才张弓搭箭,忽然跳起,弓箭垂直对准了地面,瞄准了左招财指出的那个点!

一箭射出,透入地底千尺!

地面出现了一个寸许小孔,片刻之后一股死亡气息从小孔中喷涌了出来,伴随死亡气息涌出来的,还有一个似乎来自远古的声音。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在打扰我的千年长梦?”

有莘不破踏在窫窳的尸体上,然而这头在血池诞生的怪物这次没能逃过有莘不破的眼睛,它的元婴被有莘不破盯住了。

“哼!”傲视千军的男人走上一步,对准窫窳的元婴,一脚踏下。

那团血肉避无可避,贴着地面瑟瑟发抖。然而那一脚竟然没有踏实,一股寒气袭来,警惕的有莘不破马上跳开。失去肉身的窫窳如获大赦,长出四条软趴趴的肉腿,在混乱中逃得无影无踪。

有莘不破却没有逃。他已经有些疲倦,然而和前八次不同,他居然面对着始均厉而毫不退缩。

“很好,你终于还算是个男人。”

有莘不破冷笑道:“有没有你的称赞,我都是华夏的好男儿。”

“是吗?”

玄冰狮头斧劈下,几个北狄的族长和将领怪叫一声带领将士纷纷逃开。没来得及逃到五十丈外的三千北狄将士,全被冻成冰雕。

有莘不破张开无明甲,手举鬼王刀抵挡,挡一斧,身子沉一沉,再挡一斧,身子再沉一沉。地面已经没到他的膝盖,但他还是不退。

“很好。”始均厉冷笑道,“再吃我一斧!”

刀斧第三次撞击,始均厉感到对方刀上凝聚的是一股至阳至刚的气息。“奇怪,他以前的刀风都是阴阳冲和的……”一念未已,一股旋风倒卷而起,始均厉心中一惊:“糟!”

有莘不破凝聚在鬼王刀上的全是至阳炽气,再利用始均厉斧头上的至阴寒气,阴阳相撞、龙虎对冲,发动了一次极不精纯、威力却远胜自己独力激发的旋风斩。

威力空前的旋风斩向西北肆虐而去,一路冲得北狄军营七零八落,凡卷入者无人得以幸免。

有莘不破和始均厉同处旋风斩的中心,这旋风斩有莘不破已经难以完全控制,因此也跟着始均厉承受那千刀剐万剑刺的苦楚。然而比起始均厉的惊怒交加,有莘不破却窃窃暗喜:“看来不等桑谷隽发动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这场大风,就能要了北狄几万人的性命!”

始均厉以寒气打破了旋风斩内部阴阳平衡,两人落地时已在北狄军营十里之外的一个小山上。有莘不破攻入冰界,破巫骑,杀窫窳,此时锐气已尽,始均厉却气势未老,玄冰斧第四次劈下,鬼王刀竟差点给震飞了。

有莘不破稳一稳气势,忽见始均厉的玄冰狮头斧上,竟然盘绕着一股可怕的龙气,斧身伸出若隐若现的双翼——应龙!

“终于要出动了。”有莘不破笑道,“不过好像不是完全形态哦。”

始均厉冷笑道:“只如此,已足够取你性命!”

又是一斧击下,强大的罡风凝聚于一点,那是应龙之魄附体后的玄冰斧。鬼王刀迎上去的刹那,一股无可抵御的寒劲直透过来。

有莘不破全身一震,鬼王刀竟然脱手,虎口破裂,人也被震出十丈开外!

他素来以强横见长,江离他们用法术也许可以赢他,但说到正面对抗,除了季丹洛明和有莘羖之外,有莘不破却从来没被谁折服过。

但现在他却被这一震震得全身骨骼几欲散去。

可人还在半空,有莘不破却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来得好!”他张开无明甲护体,指着远处的北狄大营,叫道:“发动吧,发动吧!桑谷隽!发动吧!将北狄一族来个断根!”

始均厉吃了一惊,急回头时,却见北狄大营全无异状。

有莘不破一愣,随即大叫,呼声传出数十里外:“桑谷隽!快发动,快发动!”

但是按照计划本应该从北狄大营脚下猛然破土而出的融父山十二连峰却没有动静!

一切依旧平静。

始均厉放声大笑了起来:“故弄玄虚!”

有莘不破则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背脊直透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有莘不破!”始均厉踏上了一步,凝聚着应龙无比霸道力量的玄冰狮头斧已经压到了有莘不破的头顶,“你完了,有莘不破!”

这次他却凝而不发,但寒气四透,跟着脚下的大地也都封冻了起来,竟将有莘不破四方上下全部封死。

“这一次,我要看看还有谁来救你!”

天亮了,然而连太阳也没给这小山带来任何温暖。整座山峰都已被冻成一个冰寒的地狱。一只甩着尾巴刚飞出林间的耳鼠[16]被封冻在半空,一匹刨着蹄子的足訾(zi)[17]被封死在巨石之上,一头山(hui)[18]刚抛出一颗石子,笑声突然被扼灭……这里已经成为被始均厉彻底控制的领域,没有一丝热气能溜进来,没有任何生命能活着出去!

有莘不破的心也凉了,不是因为那随时可能夺取他性命的阴寒,而是因为迟迟不见桑谷隽发动攻势。

“怎么回事!大旋风一起,应该马上行动才对,怎么到现在融父山十二连峰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融父山十二连峰一动,始均厉一定会不顾一切赶回去救援,不能全心进攻,那样有莘不破就有时间选择逃走或拖住始均厉的后腿不放。战场的主动权将落到自己手里。可是现在北狄的军营一片平静。

“桑谷隽!姬庆节!你们搞什么鬼!”有莘不破的心里第一次如此恐慌!即使当初面对更强大的都雄魁,他也没像今日这样害怕过!因为此刻令他置身死地的,不是始均厉的强大,而是朋友的失信!

内心的恐惧令有莘不破连睫毛也颤抖起来。

始均厉知道自己赢了。他的寒气已经瓦解了有莘不破的无明甲,开始侵袭他的身体——甚至意志!

“完了。”始均厉没说,但却笑了。

“完了。”有莘不破没说,他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刑天大战应龙

常羊山。

地底传来悠悠声响:“是谁?是谁?是谁?是谁在打扰我的长梦?是准备下来伴随我,渡过这千万年的地狱岁月吗?”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地面上,羿令符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不是刑天……”

“刑天?哈哈,哈哈……我当然不是刑天,我是来自地狱深处的魔王,我是能带走任何人生命的死神!渺小的人类,这就是你打扰我长眠的代价!”

小孔中喷出来的死气更浓了,羿令符却冷笑起来:“魔王?死神?我看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看守刑天坟墓的狱卒吧!”他举起了天心剑,往那个小孔一插。

地底登时传来了长长的痛苦呻吟,一股血气代替死气喷了出来,一个影子从地孔缝隙中蹿了出来,在日光下惊叫着。它兽身人面,一对大耳朵上挂着两条青蛇。羿令符道:“奢比尸[19]?”双眼猛地放出异光来。

那奢比尸在羿令符的威慑下竟然无法脱逃,只是求饶般叫道:“快让我走,快让我走!快让我走!”它似乎已经吓得连其他话都不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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