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麒(1/2)

头顶是絮云弥布,如万里雪团,脚下是奇山美石,似剪玉铺地,不远处又是连天接日的山河剪影、万壑浮绿,耳边还时不时地响起四个年轻徒弟们的欢声笑语,这一切本是平和宁静到接近完美。

可是在徐云麒说出那句话之后。

他与这只小乌鸦之间的气氛,已然凝如针尖、厉如山巅!

随着问题被撂下,一触即发的是什么,这一仙一妖是心知肚明。

苏折当即回过头,用鸟嘴整了整翅膀上沾惹的露珠,好似真是一只无辜的小乌鸦。而徐云麒也一丝不苟地端坐、等待。

半晌,他等到了苏折回过头,等来了一句话。

“我今日观你画作,大气处有意吞龙虎之相,细微处有灵蕴秀美之景,可见你这人,大局能顾得,小节也虑到,敢问徐仙师,你是如何看待‘盗天宗’的?”

徐云麒微微敛眉,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方携着杀人使命而来,先抛出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考验问询的态度。

虽有疑惑蕴心头,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在魔尊统领盗天宗万妖之前,数州妖族散聚,本土魔族无约束,又有天魔频繁降临,扰我人间安宁,可是有魔尊之后,他辖区内妖族凝聚、魔族归附,在收服天魔一事之上也多有助益。”

苏折冷静地点了点乌鸦嘴,心里头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徐云麒身为仙道中人,竟能公平公正地看待此事,说得是头头是道,连他都未曾料到。

只是,这个时候多半是有个“只是”的。

“只是,魔尊在与仙门对峙时,处事过于酷辣极端。”徐云麒沉眸、冷声道,“他灭的那些门派里,死者下至十几岁的少年道士,上至深居门派多年的百岁老儿,许多未曾作恶的道人,也被他一并牵连、杀灭……且他近年来越发不守规矩,许多门派不过犯了小错,不至于是全派灭门的大罪,也被他下了诛杀令……这一点,你身为妖官,应该比我清楚。”

这里头的很多话,苏折心里头是赞同的,甚至想翘起个翅膀给他的点赞。

可这些话由他来说便罢了。

毕竟他算是魔尊的自家人。

怎能让徐云麒一个外人去品评魔尊的功过是非?

他当即反驳:“仙门小派不规矩、没分寸,若有大宗的长者站出制止惩戒,又何须外人插手?你们若不管,魔尊出手必然酷辣,否则怎杀一儆百、震慑四方?”

魔尊出手确实狠辣。

这一点没有人不认。

可在惩罚机制的缺失,以及仙门的屡屡不作为下,他的狠辣反而是务实的。

徐云麒却话锋一转:“我们不是不出手,而是惩戒一个门派,需全面调查、慢慢甄别,要区别首恶次恶,当然不能像魔尊那般雷厉风行,可至少我们保全了无辜,而不是把无辜和作恶的一并杀了!”

苏折歪了歪乌鸦脑袋,发出了一阵奇异的笑声。

“看来,我们是没什么话可说了。”

徐云麒却道:“你是无话可说,我却有话要说。”

“徐仙师请讲。”

徐云麒双眸一闪,如有灵光汇聚其中。

“我下山游历时就多有耳闻,你虽是四大妖官之一,却与他们都不一样……”

苏折这就好奇了:“如何不一样?”

“看你的以往,你并不真正把自己看作是妖族的一员,在你眼中,人妖仙似乎并无太多区别,你行事,看的往往是善恶因果、而非等阶身份。”

苏折几乎要冷笑出声来,连尾端的翅膀也跟着一抖一落。

“我不把自己看作妖族的一员?你在说什么漂亮的歪理?”

徐云麒缓缓道:“一般的妖族,顶多交上几个知心的仙人朋友,可是你,却能对素未谋面的修士也怀有怜悯,华舟城的情况我听说过,若换做‘据风妖官’慕容偶,只怕那些符士一个都活不下来,可你让他们活下来了。金宵城的情况我也明白,若换做‘引雷妖官’陈小睡,他绝不会冒着性命的危险去救那一城的人,可是你宁愿伤残自身,挖下眼珠,用法宝去放大喷火,也要救那一城的人!”

苏折起初听得不以为意,而后听得稍微一惊,最后听得几乎内心有些把持不住冷静了。

可是在外表上,他仍是一动不动,突出一个高深莫测,像一只诡异又可爱的乌鸦雕像。

“你知道金宵城的事儿?”

徐云麒淡淡道:“‘眼仙’和‘偶仙’的事迹都传遍了,我想不听说也难。”

听到这件事并不困难,可徐云麒仅凭一点道听途说,就能猜到他当时是伤残了自身,挖下了眼珠,用法宝去放大喷火,这就让苏折有些惊诧了。

不过,他还是琢磨出了一点儿端倪,道:“你说这些话,是想讨饶么?”

“不是讨饶。”

徐云麒忽然摆袖指山,撂下一句举足轻重的话。

“此处山河可为见证,我是在招徕你。”

苏折一惊。

几乎失笑。

如果这话不是徐云麒以极严肃深重的态度说出来的,他几乎要一翅膀打在对方那张一丝不苟的俊脸上!

招徕他?

招徕一个妖官?

招徕一个未来的副宗主?

这种荒谬至极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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