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 143 章(2/2)

纸张展开,有名有姓有手印,有衙门的印,公人的画押,不是别的,是落落的身契。

温蕙不要落落了,把落落完全地给了陆睿。

明明是,主母最好掌握的官奴婢。

一生依附她,生死都由她。

说不要,就不要了,随他。

陆睿盯着桌子,说:“出去。”

绿茵一顿,不再说话,福了个身,退出去了。

落落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忙问:“公子怎么说。”

绿茵道:“公子什么都没说。你好好服侍公子吧,我回去交差了。”

绿茵指挥着仆妇将陆睿常用的衣物收进书房的卧室里,然后便离开了。

留下落落,抱着自己的包袱,茫然。

陆睿望着桌面,水渍渐渐风干。

一个“妒”字,随风而去,消失在了空气里。

“好大的胆子。”陆睿呢喃。

“竟敢承认妒。”

“竟不要我了?”

夫妻自此分居。

温蕙居于琉光院,陆睿居于双花水榭。

对外称,春闱将近,要收心读书。

银线第二天便得了消息。绿茵亲自跑了一趟过去,把事情跟她说了。

银线把孩子丢给婆婆,急匆匆去了琉光院,见着温蕙,气恼道:“这怎么着?以后跟姑爷就不往一块处了是怎么着?你怎么这么倔呢!”

温蕙道:“既知道我倔,就别说啦。哪次说得过我呀。”

她神情语气,宛如从前在青州,就是个倔妮子。

银线很久没见温蕙流露出这种神情语气了,竟恍惚有些怀念,又反应过来:“那落落呢,你怎地连身契都给了姑爷。”

要银线说,落落的身契必须好好拿着,万一以后她生了儿子母凭子贵呢?捏着她的身契就不怕她作妖了。

银线的想法才是正常的吧,温蕙想。

她自言自语:“我果然是个怪人啊。”

还以为自己改了,原来,改不了。

“你别管了。”她说,“你管不了。”

银线颓然。

陆夫人也没想到她一时冲动,说了那番话给陆睿,引发了这一连串的反应。

仿佛戳破了恶疮,脓都流出来了。之前都假装好好的,没用的,这疮迟早要破。

她倒不觉得这事是坏事,她和自己的丈夫本来就是一直分居着的。那些家有妾室的正妻们,也都是独自住在上房,等着相公某日想起来宿一回。

她只觉得温蕙的做法不可取。

“只是个官奴婢。”她说,“你娘给你准备了她是作什么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原先是不知道的。”温蕙说,“这两年想明白了。原来我娘还有这样的安排,她都没跟我说。”

温家家底再薄,不至于买不起一个成年的丫头,却让温蕙带着个小丫头过门。陆府里年长些、世故些的仆妇都看明白了。

温蕙曾经天真简单,如今却是陆家掌着中馈的当家夫人,早与从前不同。

落落渐渐长大,温蕙看明白了她存在的意义。

温蕙问:“母亲早知道了吧?”

陆夫人道:“当初你过门,我和乔妈妈扫了一眼,就明白了。”

当家夫人对当家夫人,纵隔着千里,也不用言语,便能彼此心意相通了。

她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不要赌一时之气。”

“我还是辜负了母亲。”温蕙道,“母亲与我说过很多次,不必将旁的那些女人当人看,我终是做不到。”

“知道她的名字,认识她的面孔,看着她在我身边长大,怎么看都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她要不是人,哪来的自己的想法。”

“所以,其实还是人的。”

陆夫人觉得温蕙不太一样了。

这几年她一直觉得温蕙越来越像她了。毕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孩子。

可如今,她看着温蕙,又不像她了。

她到底,还是像她自己。

陆夫人去跟乔妈妈念叨这个事。

“这么一直分居终究伤情分。”她道,“我可能老了吧,以前觉得没关系,这几年看着他们恩爱,又还是希望他们能一直在这样下去的。”

她又道:“还是后悔了。不该不听你的,去跟嘉言瞎说八道。想来也是,这世间哪有一个男子肯信我这一套呢。嘉言说的对,再不能乱说了,陆家、虞家,都承担不了。”

“先让他们都冷静一下,待春闱过了,嘉言得中,外出做官,我就放蕙娘跟过去。夫妻俩在外互相扶持,慢慢修复,或许能修得好。”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乔妈妈却没接一句。

如今乔妈妈年纪大了,很少走动。陆夫人让她住在她的跨院里,很近,她随时可以过来看她。

大多时候,乔妈妈坐在躺椅上,在檐廊下晒太阳,打瞌睡。

她如今瞌睡的时间像新生的婴儿那么长。

陆夫人说了许多,听不见她搭腔,再一看,又瞌睡了。

腿上的薄毯滑落了,虽是夏日里,老人家却得盖毯子。陆夫人俯身拽了拽,给她重新盖好。

碎碎的阳光打在乔妈妈脸上,安详得像时光凝止了。

陆夫人看了她一会儿,脸色变了。

她伸出手去,探了探乔妈妈的鼻息。

她的皮肤还温热,她的气息已经一丝也无。

她就躺在这躺椅上,晒着细碎阳光,无病无痛地去了。

寿终正寝。

陆夫人独自在她身旁坐了很久。

很久,哭着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1号了,斗胆求波营养液?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