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6章上天入地9(1/2)

可接下来的一切, 显得越来越不对劲。

蒋时延给漾漾买过一方小毛毯放在办公室, 她之前冬天都不会用, 说是如果有人来办公室谈工作, 看到一块毛茸茸的毯子会显得很不正式。可现在, 这块小毯子被她搭在了椅背上。

漾漾不喜欢乱涂乱画,可此刻,她桌角那台日历上却圈着几个日期。第一个日期大概在七十几天前。

漾漾的水杯还是习惯性放在左手边, 蒋时延无意扫过水杯里的牛奶, 视线慢慢停在原处。

为什么……是牛奶?

唐漾经常吃速食,但对喝的从来都是精益求精,能喝茶的地方, 她很少喝矿泉水,能喝奶茶的地方, 她很少喝茶, 她对牛奶没什么好感, 但此刻,她杯子里有, 蒋时延抬眼望向墙边的小储物柜,储物柜里还放着两大盒……

蒋时延微微出神,助理手挥到他眼前唤他:“蒋总,蒋总。”

蒋时延收回思绪。

助理稳着一叠资料道:“陈强过来了,给我打了电话,马上上楼。”

唐漾才失踪时,蒋时延就告知了双方亲友, 只有深山里的唐爸爸和唐妈妈没通知到,蒋妈妈着急愤怒安排找人,蒋时延道了声谢,没空安抚母亲的情绪。

他朝助理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助理瞧着蒋时延沉静的模样,犹疑片刻,从那叠文件里抽出了一张纸:“对了,蒋总,我还在唐处资料里看到了这张检查报告。”

“什么检查报告……”蒋时延蹙眉接过来,剩下的话扼在了喉咙里。

他将报告抬近,逐字逐句地看清上面的内容。

腹超声检查,子宫前位,宫体增大,宫壁回声均质,宫腔内见一——

两位数的长宽高显得太大,蒋时延越过数字,然后,看到了后面的“妊娠囊”……

一下子,蒋时延脑子宛如没有信号的老电视,雪花窸窣闪烁,看上去在动,但无法思考,蒋时延眼睫垂颤,接着,近乎机械地朝后浏览,有心跳,有回声,也有流产倾向和建议休息……

他微微张嘴,好像忘记了呼吸。

他一遍一遍缓慢地逡巡报告单上每个字,连医院统一印刷的备注都反复看。

鼻息先重,后停,再轻,到最后,归于平缓。

“我知道了,”蒋时延唇动了动,吩咐助理,“你回一趟一休。”

唐漾办公室灯光白亮,蒋时延唇色极淡。助理想说让他吃点东西,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开口。

助理点头出去,蒋时延撑椅子把手迟缓地坐上唐漾的转椅,然后,他把报告单搁在手旁,端过唐漾杯子,沿着杯口浅浅的唇印将她未喝完的牛奶抿进唇里。

陈强转轮椅进来,虚掩了门。

蒋时延听到响动抬头,和陈强对视。

陈强可以想象蒋时延的心情,没寒暄,直接道:“之前唐漾和我一起吃饭,跟我说了她想彻查九江的问题,想让我帮忙……”

陈强一字不差地阐述他和唐漾见面内容,并提出九江制造意外的可能性。

牛奶冰凉,滚过干涩的咽喉,宛如冷水流过生锈的铁片,有钝痛,也有舒缓。

陈强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办公室。

蒋时延看起来在认真听,耳边却时而“嗡嗡”,时而空白,满脑子都是漾漾昨天来找自己,漾漾那么反常的可爱,漾漾问了自己那么多遗传问题,自己当时怎么就没看出唐漾怀孕了呢?

蒋亚男平常很独立,怀孕的时候都格外黏冯蔚然,瓶盖要冯蔚然给她拧,袜子要冯蔚然给她穿,检查要冯蔚然陪着去。

对,检查,漾漾昨天中午是一个人去医院检查的。

她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难过,她会不会想自己在她身边,别人会不会对她指指点点……

一想到一束束异样的目光看唐漾,蒋时延觉得自己渣,渣得愚蠢又窒息。

他想嘲笑自己,唇角却扯得极其费力。

沉寂间隙,程斯然电话进来。

蒋时延接起。

秦月电话进来,蒋时延语速快且逻辑清楚。

然后是蒋妈妈那边,是一休那边。

电话接连而至,进进出出。

陈强靠近,亦看到了桌上的检查报告。

蒋时延坐在桌后,陈强在桌旁,陈强注视着看上去极为镇定的蒋时延,眼神闪烁,把那天没对唐漾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你知道我和宋璟很早之前就认识。”

“嗯。”蒋时延应下,起身把窗户开到最大。

陈强在旁边说,蒋时延倚在桌边,夜风扑乱他的发。

陈强说:“四年前,我跑货车拉煤走山路。有个晚上,遇上一个a级犯劫了大巴车。”

匪徒身形壮硕,面相凶恶,匕首架在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要求全车人交出身上的钱。大家赚钱都不容易,可更惜命,哆哆嗦嗦哭爹喊娘地把身上所有钱都交了出来。

中年男人的老婆和小孩还在人群里,大巴司机把口袋扔到匪徒面前,匪徒手上力道一辣,血光四溅,中年男人的脑袋骨碌两下,滚到了大巴司机脚边。

宋璟在山里做军演,作为支援赶到,亦和警察们撞见这一幕。

匪徒似乎习惯了警察围攻的场景,一声嗤笑拿钱想跑,他没注意到脸上画着迷彩的小队,被狙击手一枪爆了头。

画面凶险,陈强平静的声音继续响起:“匪徒流窜时,有个账户每周固定朝匪徒账号里打钱,账户是九江何征。”

蒋时延攥手机的指节用力、发白。

陈强:“那个中年男人是去下海创业的,离职前在汇商上班。”

蒋时延呼吸散乱。

陈强:“是甘一鸣之前的信审处长,邱凯,八月一号离职,三号遇害,那年九江也有个百亿专案,他批了专案,然后离的职,”陈强表达委婉,“所以我在想这里面的关联……”

a级犯,何征,信审处处长,遇害,还有那张怀孕报告单,宛如魔音般震在蒋时延脑海。

他闭眼想赶走魔音,魔音却愈发清晰,赤红从他脖颈漫透至脸,他好似被人扼住咽喉,喉咙连滚不知呼吸。

陈强看不下去,拧眉:“你冷静一点。”

蒋时延没回头,手抖着探到桌上的美工刀,抓住,抬起,指向心脏,他喉结滑动,尖刀一寸寸抵向心口,抵到白色衬衫,刀尖将白衬衫抵出一个窝,眼看着要划破时……徐徐停下。

“不冷静就进去了。”蒋时延无比冷静地自嘲,却不敢睁开眼睛。

黑云压顶,夜风呼天,他爱人失踪了,怀着他们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他不敢想象,如果漾漾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如果魏长秋动了和上次一样的心思,匕首横在漾漾的脖子上,如果匪徒手腕力道一利……

————

助理很快抵达一休,蒋时延“发”“撤”“嗯”言简意赅。

一休员工大多对唐漾怀着好感,蒋时延安排下去,她们还夹带私货。

十分钟内,“汇商年轻貌美女处长无故失踪”“办公场所被人劫持”“汇商安防”在社交通讯软件铺天盖地,其中不乏员工们“一家随时可能在办公室遇害的银行”“要工作还是要命”的私心。由着蒋时延之前和首都总局领导们交好,甚至,官媒上都直接开绿灯插播了唐漾失踪的消息。半小时不到,伴着“人口失踪”“器官黑-市”“单身女性安全”等社会关注成为全民话题。

汇商总部召开紧急会议,立刻派遣专案小组连夜赶往a市,总行行长给蒋时延打了慰问电话并承诺问责到底。

涂副行被接连不断的消息震得大惊失色,匆匆下到信审处质问蒋时延:“蒋总您电话里说的十分钟我们准时到了,您这样言而无信先斩后奏——”

美工刀倏地架在涂副行脖子上。

刀柄在蒋时延手里,蒋时延轻描淡写:“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涂副行两腿战战。

蒋时延:“那我说如果唐漾出了任何事,我立马弄死你你信吗?”

冷利的刀尖挨着皮肤,涂副行舌头捋不清:“蒋,蒋总……”

“别信。”蒋时延抬起刀片,微笑着用薄薄的刀片拍涂副行的脸,涂副行想退后不敢退。

蒋时延笑意愈深,“我是文明人,”他缓缓俯身,伏在涂副行耳边,“我只会让你尝试一些美好的滋味,比如真正的众口铄金,”蒋时延压低声线,一个字一个字道,“身败名裂。”

涂副行脚下趔趄,陈强飞速把一块指甲壳大小的薄片贴到涂臣手机上。

蒋时延用眼神询问陈强,陈强朝蒋时延轻点一下头,涂臣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涂臣瞥见号码,不动声色用掌心盖住屏幕道:“高层正在商榷,蒋总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热度……”

蒋时延眉目冷冽放肆,指间转刀。

涂臣识色离开,走远后,捂着胸口接起电话。

与此同时,陈强点开不知什么时候握在手上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魏长秋也看到了新闻和热搜,颇为头疼:“唐漾被我转移了地方,你顶住舆论到七月底,专案一过我这边会想办法和唐处沟通,说成她和我是朋友之间一同游玩。”

一瞬后。

陈强和蒋时延都很清楚地听到涂臣说:“好的,魏总。”

一秒,两秒,三秒。

蒋时延面无表情,“啪”一下把美工刀罢在脚下。

“哐当”脆响!

“当”再轻响,很小很小的声音,可两人都听到了。

蒋时延狐疑地弯身,然后,不敢相信但又确实发生地从桌角缝隙捡起了唐漾的手机。

蒋时延熟练解锁,接着,点开了最近的录音程序,蒋时延听了录音,把音频文件转发到自己手机上。

蒋时延和陈强都没说话,蒋时延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点开短信图标,最顶上是自己,没有新增讯息,他点开通话,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最顶上的周默。

蒋时延动作很快,准备给周默回拨。

陈强拦住蒋时延:“周默是魏长秋特助,是周自省侄子,听说会所那晚周自省也在。”

他们不知道周默是敌是友,手机是唐漾留下来的,还是带走唐漾的人留下来的诱饵。

可如果是诱饵,又怎么会录音,如果是诱饵,怎么会调成震动而不是铃声。

蒋时延稍稍启唇,但他说不出自己和唐漾之间那种在时间里积淀过的心意相通。

蒋时延执意回拨,陈强拦不住。

几秒连接音后,两人都放轻了呼吸。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蒋时延拨第二遍。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

第三遍。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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