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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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黛仰脸见着来人,又惊又喜,“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伯缙俯视着她,阒黑的眸中笑意温和,“我刚回府上,听说你一直在等我,便追了上来。”

云黛被他这灼热的凝视看得脸颊发烫,微微偏过脸,嫣丽唇瓣小声咕哝,“谁等你了……”

“好。那不是妹妹等我,是我想见妹妹了。”

云黛的脸登时更红了,“大哥哥……”

这还是大街上呢,他说话怎敢如此孟浪。

恰逢前头的护卫赶了过来,见谢伯缙一只修长的手搭在车窗上,俯身对车厢里温声细语,虽看不清车内公主的模样,但看得出来两人相交甚欢。想到相大禄的吩咐,护卫忙上前,“谢将军,公主有我等护送回鸿胪寺,不劳您奔波。”

谢伯缙手握缰绳,漫不经心一瞥,“我送自己的妹妹,不觉劳烦。马车继续朝前行进,我骑马在旁跟着便是。”

护卫面色难看,语气也变得生硬,“谢将军,这于礼不合。”

还不等谢伯缙开口,车厢里传来一道清甜的嗓音,“我要谢将军护送我回鸿胪寺,不可以么?”

护卫一噎,低头拱手,“回禀公主,相大禄那边有吩咐……”

马车里的女声答道,“这是我的命令,回去相大禄若要责罚,我一力承担。这样可行?”

“公主这话言重了。”

“既没问题了,那就继续行驶吧。”

护卫到底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纠结一阵就应了下来,“属下遵命。”

说罢折返回前头。

谢伯缙骑在马上见证了整个过程,眉梢微挑了挑,垂眸看向马车里的小姑娘,“妹妹这公主当得不错。”

云黛赧然,“大哥哥就别笑话我了。”

“并未笑话你。”谢伯缙眼底笑意愈发温柔,“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妹妹会替我出头,嗯,心里实在欢喜。”

“从前我柔软无能,总是叫哥哥护着我,如今……也想多护着哥哥一些。”

她面颊仿佛被旖旎晚霞映照绯红,水灵灵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车边年轻俊美的男人,仿若直直望见心坎里,叫人心头绵软得一塌糊涂。

谢伯缙眼波微动,语气也变得柔和,“昨日我已向陛下提出护送你回乌孙,陛下应下了,是以我本就能护送你,名正言顺。”

也不知是不是云黛的错觉,他最后四个字咬得有些重,蕴着几分意味深长。

无论怎样,听到这个消息,云黛自然欣喜万分,“那真是太好了!我开始还与三哥哥约着一起回陇西,现下大哥哥也能同行了!”

见她欢喜,谢伯缙心里也高兴。

云黛原打算见面就与他说回陇西后与夫人坦白之事,如今知晓他会陪着一起回去,倒也不急着说了,回程路途有月余,有的是时间慢慢商议。

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傍晚街市里行驶,远方是绚烂斑斓的晚霞,路边是行色匆匆忙着归家的路人们,云黛的容颜在莲青色车帘下半遮半掩,兴致盎然地与谢伯缙讲着今日她都做了些什么,谢伯缙慢悠悠骑着马安静聆听,时不时附和一两声。

半路看到个卖糖画的摊子,谢伯缙还去买了个糖画给云黛。

就这般边吃糖边闲聊,马车不知不觉到达鸿胪寺门前。

琥珀麻利搬了个杌凳放在马车前,眼角余光瞥见世子爷翻身下马,心领神会地退到一旁。纱君小丫头还懵懵懂懂想凑到马车边上,琥珀赶紧拉住这个没眼力见的小糊涂蛋。

谢伯缙将两个丫鬟的动作尽收眼底,面无波澜,径直走到车边,朝云黛伸出手。

云黛由着他扶下马,脚步站定,“多谢大哥哥。”

“妹妹客气。”

谢伯缙低头看她,才吃过糖,女孩花瓣般的嘴唇泛着一层淡淡的蜜色,晶莹饱满,仿佛在诱人采撷品尝。

他知道那滋味有多甜美。

男人骤然暗下来的眼眸瞧得云黛心底发慌,这眼神她是熟悉的,每回大哥哥拥着她耳鬓厮磨,他的目光就会变得晦暗而热忱,仿佛要将她给拆吃入腹般。

她咽了下口水,“大哥哥,那…我先进去了。”

慌张无措的水眸,清纯又娇媚,叫谢伯缙想起狩猎时在晨雾迷漫的林间惊鸿一瞥的小鹿。

忽的,他朝她伸出手。

云黛惊讶地睁大了眼,还没等她躲开,男人的手指落在她的发鬓,抬起的宽大袍袖间盈着清雅好闻的沉水香味,直窜进她的鼻间。

“妹妹头发上沾了东西。”

说是这般说的,可收回手时,手指却借着遮挡飞快捏了下她的耳垂。

粗粝的指腹擦过娇嫩的肌肤,引起一颗颗战栗,绯红也瞬间染上耳尖和脖颈,云黛望着跟前高大的男人,语无伦次,“大哥哥……你…你……”

男人已收回手,朝她微笑,“是一丝柳絮。”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叫云黛气得脸颊微鼓,压低声音忿忿道,“哪有柳絮,我怎么看不到!”

谢伯缙轻捻着修长的手指,正正经经看她,“我摘掉了,妹妹自然看不见了。”

这认真的语气叫云黛噎住,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方才捏耳垂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若不是男人眼底浮现的隐隐笑意出卖了他——

他还好意思笑!

云黛咬唇,“无耻!”

谢伯缙心说的确无耻,若不无耻,怎会喜欢从小养在家中的妹妹。

却也不再逗她,轻声哄道,“好了,快进去吧。”

稍作停顿,又补充一声,“因着要离京,这两日我公务繁忙,可能无法来探望你。”

他这一离长安,恐怕又要在北庭待很久,定有许多事安排部署,与三皇子那边也有个交代,云黛也理解,“大哥哥忙去吧,明日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要收拾回程的箱笼,还要去和意晴告个别。”

谢伯缙颔首,“嗯,那后日宫宴上见。”

“好,那我先进去啦。”云黛朝他笑了下,“大哥哥也快回去吧。”

“嗯。”

直到那道娇小绰约的身影彻底不见,谢伯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方才捻过她耳垂的手指。

指尖仿佛还残留那柔软又微凉的触感。

蓦地,他收紧指节,浓密的眼睫低低垂下,遮住眼底暗流涌动的沉沉欲念……

张贴皇榜的效率很高,流言传播的速度更是快。

短短两日时间,云黛的身世便在长安城里传开了。

本来这种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桥段就是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再加上此次这事还牵扯到外邦乌孙,且这异族公主先前还与自家义兄传过私情,更是大大丰富了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除却百姓们议论,还有不少书商看准商机,找人将这故事编成话本、说书、戏曲,广而宣之。

介于故事主人公既是外邦公主又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且还是个绝色倾城的大美人,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有更多善意的,编故事的人也都往好处去编,将云黛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先是说她幼年悲惨,后被国公府收养,为报恩情,什么卧冰求鲤、彩衣娱亲的孝行都往她身上套,真真应了孝义二字。

却也不舍得她与晋国公世子那点桃色绯闻,稍加润色,就由先前卑贱养女攀龙附凤的故事变成养兄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私定终身的动人故事——

对此,谢叔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青梅竹马,明明云妹妹跟大哥五年未见!真正青梅竹马的是我和二哥……不对,二哥还没有我够资格!”

谢仲宣则是放下折扇,铺纸磨墨,决定亲自撰稿,写个他满意的版本。

这些暂表不提,且说日升月落,眨眼便到了宫中的践行宴。

为乌孙使团举办的宴会设于太液湖旁的芙芳殿,恰逢暖春三月,花草葳蕤,夜风吹拂,便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暮色四合时,大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殿内摆设的宫灯、桌几软垫、幔帐锦屏皆为精品,尽显奢靡富丽。

这种场合云黛穿上了乌孙衣裙,是套石榴红色锦裙,配以蓝宝石和绿松石。若将美人比作画卷,那她平日是素雅清丽的花鸟小品,今日则是浓墨重彩的锦绣山河。

待她袅娜入殿,满室生辉,美得惊心。

殿内的大渊官员们频频朝使团这边看来,越看越是惊叹这乌孙公主的容色之盛。

居于官员之中位置较后的崔仪痴痴地盯着那上座之人,有些恍惚,又觉着陌生不敢相认。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好似变得不一样了。

除了那层尊贵的身份,还她周身的气度与神采也变得截然不同。宛若深海明珠拭去表面一层淡黄的轻垢,彻底释放璀璨夺目的光芒。

冷不丁的,他心头生出些自卑。

从前他家世地位比她优越,都得不到她的倾慕,遑论如今她成了乌孙国的掌上明珠……

不可能了,终究是不可能了。

举杯饮下一杯冷酒,崔仪只觉喉管到心肺都冷得刺骨,苦涩难耐,说不是失落是假的,差一点她就能成为他的妻,若是晋国公府就在长安的话,何须鸿雁传书来回周折,他直接便带着媒人婚书和聘礼上门了。

失落惆怅间,眼角余光瞥见两道风度翩翩的修长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谢伯缙和端王府的小郡王裴君浩。

两人说着话落座,谢伯缙的目光就在殿内逡巡,最后目无旁骛地看向上座那道纤细婀娜的身影。

崔仪拿着酒杯的手不禁捏紧,当初若不是谢伯缙从中作梗……

怒意乍起,猛然间,他又想起云黛还他如意坠时的淡然模样。

宛若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将他心头那点怒火浇得透透的。

便是没有谢伯缙,她的心里也没有他。

说到底,是他执迷不悟了。

不多时,皇子公主们都到齐,丽妃也到场了,却是单独一人,这叫殿内众人不由惊讶,要知道往日丽妃都是与盛安帝一同来的。

就在众人以为盛安帝是被什么事绊着了,又听宦官高声唱和着:“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下众人更是诧异,陛下和皇后?他们已记不清上一回陛下和皇后一起出席是什么时候了,好似是三年前的端午宫宴?

如今帝后重新同坐一席,是不是意味着皇后又得势了?

殿内众人各怀心思,齐齐行礼,“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在这整齐的请安声中,头戴玉冠身着团龙纹锦袍的盛安帝缓步进殿,身后一步之距跟着一袭海棠红宽袖凤袍的许皇后。

在盛安帝入座叫起时,云黛趁机朝上打量一眼。

来长安这么久,这还是她头一回见着皇后本人。

只见那精致华美的凤纹宝座上,一位容貌秀丽、气质端庄的中年女子身形笔挺的端坐着。

云黛先前听许意晴说过,许皇后与盛安帝是结发夫妻,十六岁嫁给盛安帝为妻,只比盛安帝小两岁。可如今看着凤椅上的女子,虽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妇人要显得年轻白皙,但与盛安帝一比,涂脂抹粉的脸上遮不住的岁月痕迹,瞧着却是比皇帝还要年长好几岁,更别说与那美貌娇媚的丽妃相比——

食色性也,面对人老珠黄的发妻和年轻貌美的小妾,盛安帝那般宠爱丽妃,也不是全无道理。

云黛心底不由唏嘘,以色侍人,又能得几日好呢?帝王多薄情,色衰而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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