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棋与剑(1/4)

棋盘上的黑白二子眼看又是胜负分明了。永嘉居里再度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唏嘘声。褚嬴赶过去的时候,他的那群机油正是各自一副赢不下又输不起的样子,围着永嘉居最靠里面临窗摆设的那张棋桌悻悻不已。

窗外即是建康城内最大的河道淮水。大雨中,悠悠的水面上还泛着几条小舟,不时夹杂着细碎的雨声传来几句莺歌小调。那是近期在花楼妓馆间刚刚兴起的一种新玩法,客人只要付了钱,就可以带着喜欢的姑娘上到一条小花船上去,听歌看舞,饮酒作乐。一时间,引得无数风流公子争相前往,风靡了整个建康。得益于此,永嘉居现下这个靠窗能看见景儿的位置,也就成了全场最佳,价钱最贵。

今天包下这桌的是一个操北方口音的富商,挂着金链穿着貂,十个手指没有一个闲着,仿佛浑身上下都要贴满拆迁楼王,家里有矿的标签。就连他身边的一群随从,也是一个个人高马大,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样子。

不过,先别看他是这一副暴发户的样子,等坐到棋桌边下起棋来,可真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永嘉居里褚嬴那群平时混得还算好的机油们就拿他没有办法。别管是什么远亭兄鹤山兄,下了场一律让他那一手的棋和金戒指晃得几乎眼瞎。无怪乎他会说出,三天之内让南梁这波人全趴下的豪言壮语来。

再看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穿一身深蓝色衣服的高大汉子,头上扎着和袁熙差不多样式的小辫子,双手环在胸前紧抱着一把宽剑,一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神色却比陈青之还要阴冷。看起来,这胡人应该是个专业能力相当靠谱的保镖了。就凭他们这种质素,估计就算真有人不服,也捏不扁搓不圆这暴发户。

褚嬴一只脚刚踏进永嘉居的大门,之前那个不生分的远亭兄就像见了救世主,赶紧迎上来叙礼。其他的那些同在永嘉居里唏嘘的菜鸡,哦不,应该是机油,一眼看见我方王者来了,自然也立刻过来行礼站队。褚嬴本能地转着圈跟他们寒暄了一阵之后,吵嚷声终于在那边暴发户的一声冷哼中告一段落。

“我还当是来了什么人,原来也是个面无四两肉的!”暴发户抖着身上的貂皮大衣,转着手里的大号金戒指,先朝褚嬴这里瞥了一眼,然后发动了地图炮嘲讽技能,“你们这些梁人,是一个个儿都没吃饱吧?!膘都不长一身,难怪我手底下吹口风都能把你们全撂下!”

“你……”远亭兄仗着援军已到,掐架的底气足了不少,“你这化外蛮夷之流,言辞粗鄙,竟还敢在褚大人面前无礼叫嚣,有辱斯文?!”

现场气氛停顿了三秒,然后这波由远亭兄发动的反攻,到了暴发户那边就莫名其妙成了下饭的佐料,惹得他们一群人哈哈大笑。这种老气横秋文绉绉的出口成章,果然是没有满口神兽狂奔的现代国骂来得畅快淋漓,要不怎么说学话就得先学骂呢。

“诸位笑够了吧!”褚嬴虽然感觉这气氛不对,但心下也懒得跟这群憨憨做口舌之争,于是赶在下一轮骂战开启之前,不卑不亢地紧急给双方来了个刹车,“既然诸位有言在先,要在棋盘上定胜负,那就无谓多言,棋盘上见真章罢!”

成年人的世界里,但凡有能耐的行动派,做事都是能动手绝不瞎比比的。褚嬴这边的话音刚落,暴发户那头一群人的笑声立刻就停了。说到豪爽这方面,暴发户这群人到底是北方来的汉子,见对方虽然长得清瘦,但说话的气度却比他身旁的那群菜鸡靠谱多了,便朝褚嬴作了个相请的手势。

双方互通了名字籍贯之后,这一局南北之争便开始了。这暴发户是个幽州来的哥们儿,别看他如今是一身横肉言辞粗鄙,祖上却是跟曲阜孔氏沾着亲故,因而论琴棋书画这些文科项目,他还是有些家学渊源的。褚嬴两个小飞在角上张开之后,他上来的那一手点三三实在是道让人惊讶的硬菜。

对于三三的下法,虽然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十分流行,但在许多年前的那个思维被禁锢得多的时代,这种操作还是十分少见的。褚嬴曾经在兴庆殿跟死丫头对局的时候,看那个一直记不住定式的死丫头玩过。虽然那时她是因为记不住他教的东西而信马由缰胡来的,还被他狠狠训了一顿。但他回去之后经过认真复盘研究,居然惊奇地发现这个其实是可行的,运用得当的话,甚至可以算是妙手。

于是,经过他自己改良运用之后,这招就成了他自己的一个独门绝学。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暴发户居然也玩起了这手,那就说明不是“独门”的了。褚嬴下意识地先挡了他一下,暴发户紧接着往三路上爬了一个,试图引诱褚嬴像那群菜鸡一样继续选择往上面挡,然后变成他打劫活。不料褚嬴给他来了个二路尖,然后就轮到他在下面二路挡了。这一手倒不是说坏,只是跟暴发户这些年来已经习惯的应对方式有些不一样,不免让他觉得思路有点跟不上。

之后褚嬴再回到三路挡了之后,暴发户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没及时往下虎住对方,倒跑去下面给了手四路扳。这下可算出事儿了,褚嬴再抢住二二点一手,暴发户这个角就算是当代尧舜主动让贤了。暴发户有点懵圈儿,他凭着点三三这手横行北方棋圈已有多年,一般序盘就能成功把住一个角,再趁对方懵逼,杀得人家以后看见点三三都得给跪。但现在,眼前这个看着高高瘦瘦没几两肉的家伙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似乎是早就已经研究过这套的硬茬子。

接下去的棋局风云变幻,这个角兵败被杀之后,暴发户已经笑不起来了。他开始有些紧张,也有些犹豫,时不时还会抬眼去看褚嬴是什么表情。当然,他是不会从一个可以吊打他的对手脸上,看到菜鸡们的紧张表情的。他眼前的这个瘦高个儿很镇静,可以说是镇静到面无表情。暴发户有些失望地继续往棋盘上落着子。

棋桌边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几乎整个永嘉居里刚才进来避雨的,喝酒的,聊天的人都聚过来了。这些棋友平日里是永嘉居的常客,日子久了大家也都认识,更何况这年头棋风盛行,几乎人人都多少懂一些。现在棋圈一哥在此下棋,就连永嘉居里跑堂的,扫地的,收银的也围上来了。

门外雨声渐渐又大了些,正来了一男二女三个人,往里面空位上坐下之后喊了半天,那个跑堂的伙计才回过神来赶着上去赔笑迎客。这三人之中,两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的一直不说话,只那个戴着老虎眼面具男的开口要酒要肉,听口音倒跟那边的暴发户有些类似。跑堂伙计有意无意地往那男的身打量,一眼便看见了他腰上挂着的那把精巧的短刀。

“你看什么?!”这老虎眼面具男看着是五大三粗,心眼儿可是一点都不粗,见这伙计擦桌子的动作有些变慢,立刻就发现了端倪。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跑堂伙计有些被他和他的刀吓到,赶忙跟他赔笑着点头下去了。

“哎,你干什么呀,说话老是这么粗声粗气的,小心吓到人家!”老虎眼面具男右手边坐着的那个戴金色蝴蝶面具,披着大红色披风的女子一眼看见那伙计下去时的模样,便朝男的直言道,“每次出来都是这样!”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脾气,就这嗓门儿,又不是故意的!”

左边坐着的粉色面具女子看着他俩忽然就笑了一声,小声道,“秀莲姐姐,赵大哥是个爽快的人,一时口快,你就别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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