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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丞相暗自思量太子之论,未再开口。

其余几位老臣则面露赞许,“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水至清则无鱼,治贪之道,在于平衡与制约,不可偏废。”

永熙帝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面露嘉许。

到底是亲父子,心连心,与他所想一样。

“既然诸位爱卿皆赞成太子所言,则当即刻着手,整饬御史台之务。”永熙帝轻敲桌面,扯唇:“这些年那群老东西的确太安逸了……不过此事棘手,诸位觉着该派谁去办?”

刘丞相道:“陛下,御史台为君王之耳目,又为百官之镜鉴,如此重要,自然要让陛下最为信赖之人去办。”

话落,裴琏起身挹礼:“儿臣愿领此差。”

永熙帝眉梢轻挑:“吴良辅一案便是你一手督办,而今好不容易结案,你也不打算歇一歇?”正好多陪陪那娇滴滴的新妇。

裴琏却是神色坚定,言辞恳切:“为父皇分忧解难,乃儿臣身为储君之责。御史台整顿之事,关乎朝廷清正,国家安宁,儿臣岂敢有丝毫懈怠?”

永熙帝一看这架势,便知太子定然又想在御史台大刀阔斧整顿一番。

也罢。

年轻人有冲劲,他也喜闻乐见:“那这差事便交于你,这几日你写个章程,呈上来给朕看看。”

裴琏应道:“儿臣遵命。”

议政结束,官员退下。

永熙帝批了几本军务,抬头看了眼外头天色:“今儿个天气不错,听说太液池的荷花开了好些,待批完折子,你带你新妇去划划船赏赏荷?”

裴琏拿着朱笔的手一顿,抬眼道:“父皇有雅兴,带母后去便是,儿臣晚些还得写御史台改制的策论。”

永熙帝道:“改制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你晚两日也不妨事。”

裴琏:“早一日改了,那些吃空饷不干事的蠹虫也能早一日下台,省下的银钱或能给穷苦百姓多一碗米粮,边疆的将士能多一把兵器……”

“好了,别念了。”永熙帝摆手:“反正这事交给你办了,你自个儿折腾去。”

说着,他撂下笔,“你忙吧,朕歇着了。”

裴琏起身恭送,永熙帝经过他桌前,脚步却是停下,一双凤眸透着打量。

裴琏疑惑:“父皇还有何吩咐?”

永熙帝瞥过裴琏眼下那淡淡的薄青,似有所悟,又不确定。

“勤政虽好,却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体。”

永熙帝语重心长拍了拍儿子的肩,便背着手往外走去。

裴琏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长指轻抚过眼下,沉默片刻,重新掀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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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紫宸殿,永熙帝便吩咐太监总管刘进忠:“去东宫打听下,太子昨夜可是又苦读到深夜?”

待御辇到了永乐宫没多久,刘进忠就抱着拂尘回来,在永熙帝耳边低低禀报。

永熙帝眉目舒展,抚掌道:“难怪呢。”

皇后正在合香,听到这动静,不禁抬眼:“怎么了?”

永熙帝挥退宫人,走到皇后身旁,将东宫昨夜之事说了。

末了,笑道:“到底是年轻,折腾到丑时,卯时竟还能起来锻炼……”

皇后闻言,神色有些恍惚。

永熙帝拉着她:“怎么,羡慕年轻人了?虽说和年轻时是比不了,但一夜三次也不是不……”

皇后嗔他一眼:“都这把年纪了,你消停点。”

“那你方才在想什么?还皱眉。”

“没什么……”

皇后垂了垂眼睫,心底不禁担心,太子是否见她催了,这才完成任务般当夜就成了礼。

若真是这般,谢家小娘子知道实情,得有多伤心?

思及此处,她撂下香勺,起身朝外。

永熙帝诧异,“阿妩,你去哪?”

皇后头也不回:“你自歇着吧,我去私库转转,挑些东西送给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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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余霞成绮,皇后的赏赐也送到了瑶光殿。

看着那几乎堆满桌子的金银首饰、玉石摆件、昂贵香料、绫罗锦绣,明婳一整个受宠若惊。

“母后这也太客气了,上回见面她就送我一大堆呢,这才几天,又送了这么多!”

饶是明婳从小锦衣玉食,富贵无忧,而今看到那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华美凤钗,还有那满满一盒浑圆无暇的南珠,也不禁直了眼。

“这些实在太贵重了,素筝姑姑,我无功不受禄,怎可平白拿母后这么多好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素筝看着太子妃眉眼间那股妩媚娇态,便知昨夜的确是成了礼数的,心底也不免对这小娘子多了几分爱怜。

“这些都是娘娘都对您的心意,再说您哪里无功了,昨夜侍奉殿下也实是辛苦了。”

说着又指着一个檀木盒子:“里头都是些滋补珍品,娘娘说了,女子不能总等着旁人来爱,得先学会爱自己,方方面面都对自己好些。”

明婳的注意力全在“昨夜辛苦”之上,一张粉面霎时羞红。

天老爷,这事都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了,羞死人了。

素筝留在东宫喝了一杯茶,便回去复命。

明婳看着那满桌子的金银珠宝,满眼光亮:“发达了!”

采月和采雁对视一笑,整理入册时,太监在外来禀,说是皇帝也下了赏赐。

送了半边鹿来。

“那今晚可以做炙鹿肉吃了!”

明婳笑吟吟吩咐宫人:“不必送去膳房,就在我的小厨房,让我们北庭的厨子掌勺,也好让殿下尝一尝北庭的手艺。”

宫人笑着称是,将那半边新鲜的鹿扛去了小厨房。

裴琏甫一回到东宫,福庆便将瑶光殿的动向禀明。

皇后重赏,皇帝也送了鹿,两位尊长对太子妃的恩宠,长了眼睛的都瞧得出。

“殿下,今夜可要去太子妃那边用膳?”福庆问。

裴琏没立刻答。

眼前却浮现昨夜床帷间的软玉娇香,莺啼怯怯。

晨起离开时,她的手还依赖地缠在他的腰间,像条刚破壳孵化的小蛇。

瞧着柔弱无辜,但……

白日议政时,总叫他分心。

哪怕执笔批折子,看到手掌,便不觉想到昨夜里,这手握过她的口口、纤腰,雪足……

长指也被她含入唇瓣间,潮湿温热。

这一想,腹间便绷得厉害。

但他深知,耽于女色,绝非贤君之德。

遑论古语有言,纵欲之乐,忧患随焉。

须得克制,守心,正念,方为圣贤仁君之道。

眸光轻敛,裴琏淡声道,“孤还有政务要忙,就不过去了。”

福庆惊诧,他虽是无根之人,却也知男人在这事开了荤,便是图新鲜也会放纵几日。

昨夜听殿内那些动静,应当挺和谐的,如何今日便变得如此冷淡,竟然连去用个晚膳都不愿了?

这话传到明婳耳中时,她也怔了好一会儿。

“可是鹿肉都快烤好了,可香呢……”

采月和采雁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偏偏这时,膳房的婢子在外禀报:“太子妃,厨娘说炙鹿肉已经做好,现下可要摆盘?”

明婳回过神,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略作思忖,朝外吩咐:“你让她片好装进食盒,太子殿下无暇过来,我给他送过去。”

婢子应下,忙下去办了。

采月凑到明婳身旁:“主子,您都不生气吗?”

明婳仰脸看她,一双明眸亮晶晶的:“这有什么好气的,福庆方才不是说了,他在忙政务,不得空呢。”

采月一噎,心道这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哪会真忙到一顿饭都没空吃。

但见自家主子一派天真赤诚,也不忍叫她伤心,于是道:“是,听说殿下在紫宸殿忙到申时才回,定是太忙了。”

“是呀。”明婳点点头:“父皇母后对我那么好,才嫁过来几日,便给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投桃报李,我也应当多多体谅殿下,好好照顾他才是。”

采月闻言心下酸涩,还想再说,采雁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采月明了,暗暗叹口气,便随着明婳进了内室,伺候她梳妆打扮。

一炷香后,明婳揽镜自照,自觉顾盼生辉,光艳逼人,这才欢欢喜喜地带着宫婢和食盒往紫霄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