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设计、营救(2/2)

张氏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金家。

金掌柜打量着金又驰的脸色,见他神色不虞,有些忐忑接下来要说的事。

“少爷……那袁公子……怎么说的?”

金又驰重重放下杯子,“哼!吃了那么多孝敬,关键时刻就知道给我打马虎眼!”他咬着牙根道:“看不起我们金家人,他不过也就是个被从豫京撵出来的丧家之犬!”

金掌柜抖着身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在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金又驰噼里啪啦在屋里摔了一阵东西,这才感觉气顺了些,挥手让人进来打扫,随口问:

“你先前说有事要禀告,是什么事。”

金掌柜看他现在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在心底舒了一口气,这才躬身道:“铺子那边传来消息,先前那个野郎中,将于家牵线,高知县做主赐给她的匾额,打碎了。”

金又驰原本还在漫不经心地翻阅账册,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打碎了?真是干得好啊!”他哈哈笑了几声,又转身问金掌柜,“县衙那边怎么说?”

金掌柜捋着胡子也笑起来:“高知县原本不知道这事,但她治死了人,亲属去闹恰好将这事捅破,官差上门拿了人,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

金又驰喜得连叫“甚好甚好”,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半晌才扭头看向金掌柜:“既如此,便让人给她好好宣道宣道”他眼中有阴沉杀意翻滚,“叫她再也出不了那牢门!”

……

前世在电视剧里看见的监牢,其残酷程度较之现实,不值一提。

位于地底的石窟寒雾弥漫,四周火盆燃烧柴禾发出清脆的“毕剥”声。嘉令每次睁眼,看见的都是一成不变的现实。

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只已经僵得硬邦邦的老鼠尸体,白色的蛆虫在腐烂的眼眶中若隐若现,对于这个监狱的犯人们而言,这是他们珍贵的蛋白质来源。

嘉令拒绝进食。

从被投入这座监牢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这里看不见日光,高高的窗户就连月光也透不进来,比这更深的地方不时传来人类几乎难以想象的惨嚎声,其间夹杂着沉重镣铐拖拽在地面的声响。

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脑海中告诉嘉令,她逃不掉的。

这牢笼的栏杆足有嘉令大腿那么粗,这个封建王朝把它不多的生产力大部分用在了围困自己的子民身上。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望着头顶发呆,不知道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先前那群闹事的人自称是胡香丈夫的亲眷,吵吵嚷嚷着要让她为死掉的人负责。

可是。嘉令真的感到困惑,她出发时,病人的情况分明已经在好转,只要定时服药,控制感染,病人根本不可能死亡。

自穿越过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慌,还是说,那瓶被她递给宝珠的药根本就是没用的,她所谓的提取,根本就没有成功,她根本,就是在拿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做实验?她其实根本没有在救人,她只是一个将人推向死亡的刽子手!

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巨大的痛楚自她的五脏六腑升腾起来,没有什么比自己内心一直存在的坚持被打碎更加痛苦的事了,她在恍惚间看见了许多人的脸,前世的,今生的,那一张张希冀着自己能够恢复健康的面孔最终都定格在死亡的原色上,她像是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般无力、茫然。

啊,她想,我原本应该用更加谨慎地态度对待这一切,不应仗着自己知晓先进的医学常识就漠视一切的发生,我只是站在了现代科技的肩膀上,并非我本身就如何优秀,我其实,不算一个好医生。

嘉令不敢去想宝珠知晓自己父亲去世以后的神情,那个瘦弱的女孩会不会恨她,怪她曾经那给了自己一丝希望,最后却又轻慢地夺走这一切?

我或许,就应该死在那场事故中。

……

秀水村,众人聚集在村东的大场上。

琴娘在一旁垂泪,手上的帕子已经不知道湿了多少次。

大家将里正,这位最为智慧的老者围在中间,请他拿个主意。

须发皆白的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众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稍顷,精壮黝黑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李大柱。

他不敢和大家目光对视,声音里满是羞惭:“是我的错,没看好自家婆娘,叫她带人上门来闹事。”

往日调皮的李小柱也跟着自家爹爹一起跪在了旁边,花妞看着这个昔日最好的伙伴,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罪魁祸首胡桂芬早在官差将嘉令带走的那一刻就跟着刘家众人躲回了柳湾村,错处也寻不到李大柱身上,但那始终是他的婆娘,要说全无芥蒂,大家心里都刺得慌。

里正佝偻着身子起身,亲自将父子二人扶了起来:“也罢也罢,这事本就与你们无关。”

老人转头环视一圈,声音洪亮:“小周大夫在我秀水村落脚不久,但那心性和医术,咱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说是她故意治死了人,我老头子第一个不答应!”

人群里传出一阵应和声,自嘉令来了之后,村里哪家哪户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往她那儿去,嘉令顾念村人辛苦,每次都推脱药物是自己采的,只收少少的诊费。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来二去,村里人哪能不念着她的恩情,也只有一小部分喂不熟的白眼狼,诸如胡桂芬之流,会不盼着她好。

里正看了眼众人的神色,朗声道:“既如此,我们明日便去县衙击鼓,只要能秉公处理小周大夫的案子,便是挨板子,我老汉也认了。”

在现代,许多影视剧中都有老百姓击鼓鸣冤的情节,但在现实中其实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况,普通百姓并没有资格去敲这个鼓,除非是有军机大事或者重大冤情的案件,才可以击鼓上堂

。普通人若要因为伸冤而去击鼓,要先吃一顿板子以示警戒,之后才会审理案子。而在医疗水平并不发达的大奉,受伤就约等于死亡,因此,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不会有人这样做。

听到里正这样说,村人们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李大柱看了眼自己懵懂无知的儿子,咬牙出列:

“此事本是因我婆娘而起,我……”

“慢着!”

一直坐着轮椅的陈栓子在自己父亲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止住了他的话头,他扶着轮椅,先是满怀柔情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这才轻声道:“我这条命是周大夫救回来的,救命之恩大过天,于情于理,这鼓都该我去敲。”

他微笑着把李小柱往自己父亲的方向推了推,“小柱现下已经没了娘,大柱哥难道要让他没爹吗?”

若说胡桂芬先前还有回来的可能,经陈栓子这一番话后是再不能了,村人们朴素的正义观势必不能容下这一个害人害己的妇人,李大柱若是答应了,就是隐晦地要将胡桂芬休弃。

陈栓子不懂那许多的弯弯绕绕,但却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为嘉令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