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阁二(2/5)

或许他的想法只是一时的歹念,他也想错了,这天下没有人会违抗皇帝——

就在此时,赣州城那里又出现了洪涝,顾文济想要他和另一个学生邬鹤微一起去赣州城处理这场洪涝。若是过去,谢昭义必然会去,但现在,他只想弄清楚自己的这个念头是对是错,所以他说:“学生近来身体不适,还是不去了。”

顾文济并没有强硬,听闻点点头,眼神中也有些担忧:“原是如此,若你染了病,还是好好休息吧,为师和邬鹤微一同前去。”

那时,邬鹤微在顾文济的几个学生中并不出色,但他本就是赣州人,他对那里的地形了解,他也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亲人是否被这场洪涝波及,所以请缨要一起去治理洪水。

顾文济最终只带上了邬鹤微。

在他离开之后,谢昭义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他当时的官还没有日后大,但有些官员在顾文济离开之后把握不了朝政,就会找他商讨一二。

那时常常下着阴雨,谢昭义外出没有带伞,被困在客栈中等着自己的门童送伞,忽然见到一个乞丐。

那是个乞丐,他自己都吃不饱了,他还带着一个孩童,那孩童瞧着眼睛还算干净,也真是有些意外。

谢昭义在雨中走向了他们,他好奇地蹲下身,对上乞丐的眼睛问道:“这孩子是你的亲人吗?”

乞丐听到这问话后笑了笑,他已经年迈,牙齿都掉光了,身上的衣服空落落的,虽坐在屋檐底下,但因为没有竹伞,那些从泥泞中溅起来的阴雨也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就这么笑着,像是笑谢昭义,又像是笑自己,他说:“这可不是我的孩子,他娘不要他了,你说巧不巧,非要扔在我睡觉的破庙里,他要被狗吃了,我想我索性给他救下来,我要是饿,我就把他吃了。”

但看着,这孩子倒是快乐得很。

谢昭义感到好奇,他盘腿坐到了乞丐前,就这么开始了第一次与他的交谈,谢昭义问:“那为何这孩童如今都这么大了呢?”

“虎毒尚不可食子啊。”乞丐悠悠叹息道,“我养了他一段时日,倒是养出了些感情,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说了吗——什么礼义廉耻三纲五常,兄弟不可反目,还要孝顺父母,父母则要供养子女。我带他一日,他也算是我的孩子了。”

真是稀奇。

对谢昭义而言,这真是稀奇。

谢昭义一贯认为,人的关系是建在血脉之上的。

有人被处死,若不是自己的亲人,那大抵感慨一下便算了;若是自己的亲人,那些人中想方设法倾家荡产都想救下来的比比皆是。

但是如今,这乞丐和这孩童不是一个血脉,乞丐却救下了孩童,把他养到至今。

这一回答让谢昭义心中又产生了一点期望,他看着乞丐,再次说出过去一直试探的话语,“前月,我看到山外一群狼在山野中打猎,那领头的狼是灰色长毛,尾巴似乎受了伤,略短一些;而上个月,我又看到了这些狼,他们的领头却变成了一个灰色短毛长尾的狼。也就是说,他们会自己选择适合自己的领袖。”

乞丐听得云里雾里,谢昭义看到之后又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服输道:“你瞧,狼都会自己选首领。我们比狼聪慧,为何我们不能自己选自己的首领呢?”

这话一出,乞丐也震惊了。

这样的反应,谢昭义早就看过很多遍了,他心中十分失望,甚至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就是错误的之时,乞丐边上的孩童道:“那有什么奇怪的呀。”

谢昭义看了过去。

乞丐有些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了,但谢昭义伸手拉住那孩童,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狼的领袖又不会告诉自己的子民它一定是领袖,但我们一直都认为皇帝就是皇帝啊。”孩童殊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样被听到就会掉头的大不敬,“我们天天听这些,当然不会反抗啦。”

——对。

谢昭义终于明白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们一直都被灌输这样的道理,他们是下位者,他们必须听从上位者的命令,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赐予的,所以他们必须听从皇帝。

但……皇帝为什么能作为皇帝呢?

就因为他的血脉纯粹吗?

皮囊之下,谁能看出来血脉纯粹呢?谢昭义想,他甚至还觉得那老不死的长得很丑呢。

从那之后,谢昭义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查阅了很多过去的古籍,也发现了一点,很早以前,有一批人前去了山野,那些人吸收了天地灵气,发现了这世上还有‘灵力’,他们逐渐吸收灵力之后也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那时,谢昭义发现,这些人创立了一个门派,名叫山海阁。

他前去寻找,但山海阁并不想见他,他询问:“阁下为何不敢与谢某一见?”

那阁主道:“你本就与山海阁无缘,你在修道这一路上也没有天分,没必要相见。”

原来如此。

谢昭义并未生气,他甚至有些稀奇。

自过往之时,人人都夸他聪慧,虽他现在才不过一十二岁,但他已经当上了官,甚至在京城中小有名气,这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你跟山海阁无缘,你不擅长修道。

他再度向那里拜了拜,随后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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