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8)(2/3)

实际上,桑松对伊德里斯沙阿产生这种态度的真实原因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从麦克尼尔这里获悉伊德里斯沙阿不仅不会成为西比拉系统的反对者,反而会坚定地成为他的潜在盟友,这就足够了。然而,于1月28日当天伊德里斯沙阿举办的名为庆祝兴亚会掌权一周年的宴会上亲耳听得喝了大量【发酵葡萄果汁】的伊德里斯沙阿在半醉半醒间说出了这些话的麦克尼尔的心情并不轻松,桑松的提问仿佛把他的思绪带回了那个充斥着虚假面具的宴会上。

用伊德里斯的话来说,西比拉系统既然不是根据犯罪事实而是根据大量犯罪案例分析出的规律来判断谁是潜在的罪犯,那么人类历史上曾经无数次出现过的依靠非法手段崭露头角的大人物将在未来永远销声匿迹。这位拥有4个妻子的苏丹对麦克尼尔说道,他本人和他所有的家人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潜在罪犯从而身败名裂。

“……我以前鄙夷那些不思进取的普通公民,现在看来,他们的生活是何等幸福啊。”胖乎乎的醉猫如是说着。

桑松也会有类似的想法吗?麦克尼尔陆续读过桑松的许多作品,他不认为桑松只是为了讨好日本人并获得支援才会大力支持西比拉系统的推广——作为兴亚会的理论大师,桑松清醒地看到了东盟内部存在的诸多弊病,并认为韩处安做的还是不够多。世上会有人支持一个很可能埋葬自己的概念吗?乔贝托·桑松是否会愿意看到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有朝一日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罪犯呢?

休整片刻后,桑松决定动身前去寻找他们必须保护的一名农业专家。正如麦克尼尔所了解到的【常识】那样,东盟有许多专家躲藏在偏僻地区的研究设施或是农村中,有些学者甚至为了获得研究资金、素材和设备而转职当了军阀。把这些各行其是的专业人士召集到一起的难度可想而知,这也是兴亚会没有主动出面而是默许了伊德里斯沙阿代替他们组织大会的原因之一。一个【失败者】,一个放弃了对一切外界事务的干涉而只想着享乐的富翁,也许能够降低专家们的警惕性。

此处的农庄和麦克尼尔在中南半岛北方地区见到的农村风貌截然不同。农民们穿着较为干净整洁的衣服,使用着从兴亚会的相关机构或指定企业中贷款购买来的大型机械做着农活。麦克尼尔甚至还在一处水田中看到了使用水上飞机播撒农药的场景,那和博尚此前在胡坦班达进行的调查内容相差无几。要不是博尚遇袭并重伤,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见他必然利用伊德里斯沙阿的委托和团队职务之便在柬埔寨建立一个更广泛的人际关系网络。

“北方的农民一定会说这里是天堂。”伯顿喟然长叹,“只要从北方找几个村民代表,让他们看到这些实验田的实际情况,推广新型农业的民间阻力就会骤然减少。”

“所以,我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阻力的来源。”麦克尼尔一不小心踩到了泥塘里,他晦气地跺着脚,把鞋底上的污泥粘在干燥的土路上,“兴亚会提出了新的农业生产计划,实验田的效果也不错,那么公民们理应也会支持。即便有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专家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将反对意见化为行动的方法……”

当麦克尼尔一直强调他找不出反对意见的来源时,桑松的脸颊抽动了几下,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不料,在接下来的闲聊中,麦克尼尔又多次提到了同一个观点。他甚至直言不讳地对桑松说,既然桑松那么激进地希望推动更为彻底的革新,就应当在这件事上敦促兴亚会表现得果断一些而非犹豫不决。

“麦克尼尔,有些话本来不该对你们说。”桑松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身旁都是戴着斗笠劳作的农民,而桑松也像他们那样在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你们跟我工作了快一年,这份忠诚我看在眼里。”

“您是说……”伯顿预感到桑松掌握着一个相当可怕的秘密。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桑松摘下了眼镜,他的双眼更深地陷入了眼窝中,“东盟是一个地处东南亚的国家,然而在这个国家中,掌握着权力的却不是东南亚人,而是东亚人:内部的华人和外部的日本人。”说到这里,他连忙快速地补充上自己的立场,以免麦克尼尔胡思乱想,“……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亚洲复兴的前提就需要我们无视这些差异。兴亚会的骨干都是华人,这无所谓;它背后是日本人,也无所谓。哪一条道路能让东盟的公民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我们要选择的道路。”

“……然而冲突并不会因为东南亚人接受并容忍了东亚人的相对较高地位就结束,相反,东亚人之间也会试图较量出一个最终的胜利者。”麦克尼尔代替桑松说出了这位颇受韩处安信任的教授的真实想法,“问题不在于东南亚人因不满而试图驱逐东亚人,而很可能是东亚人反过来试图占据东南亚。”

那双干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麦克尼尔,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锋,彼此都没有退让的想法。

“……有一群人认为接受日本人的农业援助是危险的,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在乎什么粮食安全,而是由于他们从根本上将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群体看成低人一等的奴隶,奴隶的办法自然不值得效仿,哪怕这种方法对于我们摆脱眼前的危机是至关重要的。”片刻过后,桑松把眼镜戴了回去,那副眼镜很好地将他锐利的目光遮掩住了,“很遗憾,韩议长也是华人,他无法摆脱自己的出身。就这些。”

这么危险的话题确实不应该继续下去,麦克尼尔和桑松之间彼此有着默契。一行人又恢复了沉默,传入耳中的只有大型农业机械运作时发出的噪声。兴亚会的成分太复杂了,如今连理论上应该被完全排除在外的非亚洲人——白人和黑人——都得到了兴亚会的利用,理论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如果现实与理论不符,那就应该修改理论,可世上总会有人认为自己的理论是绝对正确的。

兴亚会的组织变得越来越庞大,力量却变得越来越分散。原有的种种内部派系之间的冲突再加上非亚洲人的涌入,这些都将给兴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眼尖的伯顿无意中发现其中一名农民打扮的当地居民正在操作着某种电子设备,他稍微走近,向着显示屏上看了几眼,便迅速返回对麦克尼尔说,他们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做统计调查的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农民。”

这时候就轮到桑松出场了,恢复平静的桑松来到那名农民身旁,温和地向对方询问道:

“钦纳龙(Khin Narong)教授在哪里?我是他的朋友桑松教授,来这里找他谈谈学术问题……”

看来他们找对人了。打扮成农民的科研人员粗略地向西北方向指去,并用英语向桑松说明了具体位置。一行人又沿着田野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片巨大的农田映入了他们的眼中。准确地说,这是一片还处在开垦过程中的荒地,成百上千的农民忙碌着将其变为能够养活东盟公民的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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