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匪缘(3/3)

褚思鹏闻言当即跟进:“你是铜山县的?”

小马怔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滕县的,不问我是不是邳县的?”

褚思鹏:“问的有理,不过我听你话音,好像不止在一个地方下过井,附近也就是铜山县贾汪煤矿了。”

小马:“厉害,先生,这话你都听得出来。确实干过,只是不按时给钱。一个不小心命也搭里了,这几年或进水或塌方死的人还少吗?没办法就换了个地方,谁知你们的中兴煤矿也是一个样子,最多的时候一次就死了四五百人。这样死太窝囊……”

褚思鹏:“怎么不是个死?你就当了马子?!”

小马:“是啊,怎么不是个死,还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被人打死了,至少也死的明明白白,一下子窝在矿底下实在不值。”

褚思鹏:“抢、绑票、打人……,这样的事你做过多少?”

小马:“抢过,绑过,就是没杀过人。”

褚思鹏:“没杀过?”

小马:“没有。”说着话,小马蹲下身来,在柴草边上也坐下了:“没杀过,只是见过。有时候要不来钱,头就让我们杀人,有两次,我都让别人来做。”

褚思鹏:“这样活着总不是个法子,给后人没法交待。”

小马:“给后人交待?怎么交待?自己这口饭都吃不上了,还说什么后人?这运河两岸有多少马子,褚先生你走的地儿多,你说说……”

褚思鹏闻言不语。

小马:“远了不说,就说这黄丘山套前面,魏……魏……,我们魏大当家的,这有几千号人……”

褚思鹏一怔,旋即明白,当即道:“打住,打住,几千人?你这也太能吹了吧,我怎么听说有一二百人呢!在我们面前吹那个没用。”

小马:“嘿,你是明白人,您眼亮!几千人真没有,八九百人还真的有。”

褚思鹏:“跟明白人还说瞎话?”

小马:“那个,还真有八九百人,只是分了几个地方,山前几百人还是有的?”

褚思鹏:“这还差不多。”

小马:“再往前十里路,那是不老河,刘宜祥,人称刘七的,手下也有上千号,不比我们魏大当家的手下人少。我们还干过两仗,手下各死了十几个弟兄。向东,邳县地界,那梁刚来,人称梁麻子的,还有大脚丫子,黑烟筒,姜……姜……姜什么海,姜东海,对,是姜东海……,噢,噢……,还有台儿庄北才起了几支人马,和我们做一样的勾当。”

褚思鹏:“就这几天,这不还打着的吗?”

小马:“可不就这几天,台儿庄北王学礼,张发德手下也各有不少人了,还有几支人马几十号人,这些人手里可个个有枪,而且还都是好枪,台儿庄这仗打的,倒好了他们了。”

褚思鹏:“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咱们的军队在北面不正打峄县的吗?”

小马:“这你可就不知了,打峄县的队伍撤了个差不多了。分好几路呢,就这郑庄北面哪天不有人马往徐州撤,你别说你不知道。”

褚思鹏不语。

小马:“就在这身后的运河南岸又起了几支人马,知道吗?”

褚思鹏:“请指教。”

小马:“这西北二十里路你们峄县有个三山乡知道吗?”

褚思鹏:“自然知道,不就是平山子、中山子、耿山子吗?平山子西边那个村是张山子,那是滕县地界。那个地方我去过。”

小马:“说的对,就这三山乡的平山子出了一支人马,领头的就叫潘明希。”

褚思鹏:“没听说过,就这几天?”

小马:“就这几天!”

褚思鹏:“这天怎么变这么快!你怎么知道的?”

小马:“还怎么这么快,我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吃什么的。这军队到了哪里,倭鬼子到了哪里,哪里有人马,有多少人,能不能管得了我们,这些不提前知道能行吗?”

褚思鹏:“有点门道,是那么回事。”

小马:“你可能还不知道,东北三十里花山子乡杨楼村也起了一支人马,领头的叫张元太,也是这几天的事。”

褚思鹏不吭声。

小马见他这样又说道:“在这个地方干马子的如今都不是什么丑事了。太多了。前几年运河北岸邵庄户、李花、曹文家、王九、老浦、李云福,哪支人马不是响当当的,与这黄丘的孙承铎斗的次数还少吗?”

“孙承铎,那个铎爷死的有点儿……,可是毕竟死了,倒好,又出了个谢笑良护着这黄丘山套,也算是黄丘人的福气了。谢笑良是个道上的人物,手下几十个徒弟还都不错,可是只指着这几个徒弟,我们魏大当家的还不怕他,怕就怕他与红枪会弄在一块。”

“这两天,我们魏大当家的听说谢笑良已经入了红枪会,成了红枪会的大队长,就有些急眼了。红枪会这支人马可不少,最要命的是他们个个都不要命,就像灌了迷魂汤。好在他们还没全揉到一块。我们魏大当家的就想趁着这个空,在这黄丘山套好好的捞它一票,这不,我们两个来探路,谁知在马泉山就碰到陈永廷这个冤家,前几年,在运河北我们打过交道,他识的我,爷我算是栽了……”

褚思鹏这才知道那个险恶的山口处西侧的山唤做马泉山。

褚思鹏:“谢笑良入红枪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马:“前天吧。此前红枪会的大当家王夏洪曾经要招这个谢笑良入伙的来着,可是谢笑良说想想,就把这事给推了。这几天见我们魏大当家的动作有些紧,他也就急了,据说前天他去了贾汪红枪会总舵处会了王夏洪,还与王夏洪手个几个得力手下动过手,可哪是谢笑良对手。不得已王夏洪下场,过了几手,双方都没占着便宜。”

“再到后来,他们不知怎么捣鼓的,这个谢笑良就正儿八经入了伙,而且还成了大队长,这可是仅次于王夏洪的一个位子。”

褚思鹏:“这么说来,魏玉吉是铁了心要动黄丘山套了,要不这个谢笑良还入不了贾汪红枪会。”

小马:“看来是吧。依我看这谢笑良也不是个轻易向人低头之人,投了王夏洪只怕也是个权宜之计,只为了这黄丘山套。我说褚先生,把我们弟兄两个的手给松了吧。”小马说着说着,话锋突转,竟然提出松绑要求。

褚思鹏沉吟了一下,想起赵武晋的话,人家说的可是有道理的,万一对自己不利,再把自己挟持了,倒霉的还是自己。想到此处,便回道:“你们弟兄两个可是人家给绑的,不绑褚某人已是给了褚某人天大的面子,我可不能给脸不要,您说是不是?不过呢,你弟兄两个若是有所差遣,我褚某能做的还是尽量给你们做。”

小马闻言叹了口气:“也好,那就有劳褚先生了,我要尿尿。”说着用力站起身来。

褚思鹏闻言大乐,心道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了:登鼻子上脸。刚给了句好话,他就顺着话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