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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罗绒微顿,又听见了更轻的一声。

“谢谢罗先生。”

完全没想到少年会对吓到自己的人道谢,罗绒正有停顿,却突然听到了未能压抑住的异响。

刚刚还在低声言谢的舒白秋忽然弯下腰来,瘦薄如纸的肩背倏然颤抖,再没能按捺住突然翻涌上来的强烈反胃感。

“咳——咳唔、咳……!”

尽管少年已经竭力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但还是有清液从他纤瘦的手指间不断溢出。

舒白秋难以抑制地呕吐起来,呛吐出来的全是透明的清水。

“……?!”

被这突来的意外所惊到,精壮凶冷的男人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而且这显然不是舒白秋饭后的第一次呕吐,他吐出的清液中没有一点食物残渣。

想来刚刚在洗漱间里,少年就已经翻肠倒胃地吐过一次了。

一旁的罗绒伸手,想要扶稳舒白秋,但少年打着颤的身体却还在瑟缩发抖。

舒白秋的状态已经虚弱糟糕得厉害,可是在勉强停顿住呕吐的间隙,他呛咳着拼出的一句话却还是——

“对不、对不起……咳、我马上收拾……”

连细哑的声线都带着仓惶的颤音。

而且舒白秋说着,竟然真的想矮下身去清理被弄脏的地板。没等罗绒阻拦,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句沉磁的低音。

“怎么回事?”

下一秒,颤栗到差点栽倒过去的舒白秋就被一双横空伸出的手臂揽住,孱弱纤瘦的身体被稳稳托抱进略带夜色凉意的怀里。

舒白秋的视野早已被呛咳出的泪光模糊,他没能看清抱住自己的人,酸苦不堪的鼻息间,却被悄然浸染了一抹凛冽的幽淡气息。

“小舒先生十一分钟前吃完了晚餐,刚刚出现了呕吐症状。”

“这应该是他第二轮呕吐,只吐出了清水。”

罗绒沉硬的声音在头顶上方遥遥传来,清晰地禀复了来人的询问。

另一个男声响起,抱着舒白秋的人在问。

“吐空了没有?”

那声音微微俯低下来,落近耳畔,是在问舒白秋。

“喉咙胀感减轻了吗?”

舒白秋没能说话,他仍然在抖,咳过两次才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竭力想表示自己不会再弄脏这里。

他不敢靠得离对方的衣物太近,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几张罗绒递来的纸巾,还不停想着要尽早把地板收拾干净。

不能……惹他们发火……

但舒白秋还没能动作,一只骨感有力的手掌就伸了过来,按在了他的腹部。

舒白秋的身体抖得厉害,男人的动作却并没有丝毫迟慢。

覆在舒白秋腹部的掌根施力下按,更清晰地压迫在了脆.弱的温.软。

呼吸被浅浅扼住的同时,又有低磁的声音响起。

“现在哪里疼?这儿?”

舒白秋哆嗦着,没能回答。

他的发抖似乎随着对方伸来的手掌而变得越发严重。

抱着他的人也没有再问,只是那只温热有力的大掌挪动了位置。

直到掌根碰按到了某一处,强烈的酸楚让舒白秋被激出了难以抑制的生理性痛颤。

“呃唔……”

那力度才终于消失。

似乎是男人收回了手。

随之还有一句沉稳的推断。

“胃痉挛。”

对方的举止,看起来并不像是令人惧怕的恶劣侵凌。

反而严谨且熟练,更像是医生的检查。

男人的声音不再那么临近,像是抬头在问罗绒。

“晚饭有刺激性的食物?”

“晚饭是稀粥和笼包。”

似乎对这位医生很是尊敬,罗绒当即说明了刚才的用餐内容,精细到涵盖了笼包的不同馅料。

“基本是素馅,照理说不会太刺激。份量也在正常范围。”

男人的声音若有所思。

“上次吃饭是什么时间?”

这件事罗绒并不清楚,那低磁的男声靠近舒白秋的耳畔,又问了一遍。

舒白秋还不时会咳,他掩唇呛过几次之后,才勉强含混地答复。

“前天、下午……”

这个回答让周遭都静了一瞬。

那已经是两天前了。

舒白秋的视野依旧模糊,他还被人抱着,并没能看清头顶上两人的表情。

他总被收养者严加看管,吃饭也往往都是单独送餐。出于无意疏忽或是有意教训,漏掉一两顿也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每次被转手的阶段,前一任和后一任都各有盘算,这种遗漏也会变得更为频繁。

舒白秋并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正常人如何作想。

他只是在尽力地配合提问。

希望能避免对方的发怒。

揽着他的男人并没有发怒,掠在耳畔的嗓音低得愈发沉郁。

“药箱拿来,加一杯温水,一个暖水袋。”

男人在吩咐罗绒,罗绒也应声去照做了。

“是。”

垫护在舒白秋背上的手臂动了动,男人问他。

“能站起来么?先去沙发上。”

舒白秋反应还有些迟缓,尽管身体虚软,力气尚未恢复,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不过没等他尝试,对方却瞥见了什么。

男人的余光扫到了舒白秋的腿。

略显宽松的长筒牛仔裤下,勾勒出的腿部线条明显纤细得过分。

而那弧线窄薄的右侧小腿,此时正处在一种持续紧绷的异常状态。

圈在舒白秋背上的手并没有放开,男人似乎忖思了一瞬。

下一秒,舒白秋的膝弯便被一股牢稳的力度托住,他的身体一沉。

就这么被打横抄抱了起来。

……?

舒白秋微愣。

他并没有自己走,而是被人抱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虚软无力的身体,也还靠倚在对方的怀里。

但紧接着,右腿传来的力度就让舒白秋抖了一下。

他的腿被男人用手碰到,那动作并不算重,但僵硬许久的小腿却还是下意识躲开,本能地将脚踝藏护了起来。

腿上的力度也停了一顿,没再继续动作。

一旁传来些许声响,是罗绒已经走了回来,将备好东西的托盘放在茶几上。

暖水袋被放在了抽搐不已的胃部,消减了些许疼痛。抱着舒白秋的男人也开了口,道。

“二层的消毒棉签拿出来,给手伤消毒。”

手伤……消毒。

从吐完后一直在无意识颤栗的舒白秋缓了好一会儿,好像这时才终于迟缓地意识到。

自己可能暂时不会因为弄脏地面而挨打。

舒白秋的视野仍旧湿津津的,他迟慢地眨了眨眼,只模糊地看见了眼前一片冷白色的外衣。

含混地,少年几乎用光了力气,才咬清字音,很小声地念出了一句。

“谢谢医生……”

抱着舒白秋的人垂眼望下来,看着他,却忽然道。

“不是医生。”

男人的声线低沉磁性,持续的开口已然在怀中人薄白的耳廓震出了一点极淡的生理性薄红。

他说。

“我是傅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