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莱德(2/2)

推开卫生间的门,第一眼就能看到墙角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为了避免你把尿液掉包,几乎每个位置都有这样的监控设备。

莱德早就已经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五分钟后他端着又一种“咖啡”走了出来。

将它交给自己的社工同事后,莱德还要最后一站要去。

那是一道厚重的门,门上贴着一篇从《洋葱报》上剪下来的文章,标题是“怎么这么慢?”

文章附上了的照片时一名男子盯着微波炉,面露不耐烦的神色。

这扇门后就摆着美沙酮的配发机台,一旦放行,病人就可以用自己的号码“打卡”。

然后配发机就会往小塑料杯里,喷苦苦的红色液体。

到了这里,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半,美沙酮诊所的人越来越多。

莱德目光随意一扫,20多岁、浓妆艳抹、手拿设计款包包的白人女性。

完全不懂什么叫轻松细语、得靠助行器材才能行走的墨西哥男性。

手抱新生儿的白人妇女,戴着耳环的大个子黑人男性、胖画家、壮实的工人、西装笔挺的会计男性。

这就是早上的美沙酮诊所,什么人都有。

“第一次来?”有人问道。

莱德转头,是一位年轻的白人小姐。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她绑着马尾辫,脸上有雀斑,还有一口矫正过的白牙。

若是说她刚从东区的高中田径队里练习完毕,也没人会怀疑。

莱德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嗯,听我一句。”年轻女孩凑近道,“我自己是不会想吃这种药的,他们说的都是鬼话,他们只是想收你的钱。

我快记不清自己用了多久的美沙酮了,但我现在还要服用100毫克的剂量。”

莱德眉毛一挑,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尝试美沙酮的经历,那次也是100毫克。

喝完它们,莱德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鸡尾酒。

然后不胜“药力”和酒力的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迎面而来的车流。

来到现场的警察给他注射了纳洛酮中和药,但却让他因为戒断反应而抽搐不止,紧接着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了病房中。

“你付了多少钱?”莱德从回忆中抽离,转头问道。

“370美元。”她说的是每个月。

莱德点点头,开始寻思自己需要做多久护工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长长的队伍很快轮到他,莱德吞下了红色的美沙酮。然后往杯子里加了点水摇晃,连同“洗碗水”也喝掉了。

如果现在少喝了,迟一点的感觉会很不一样。

在离开之前,莱德还需要这里医生给他开一份证明。

他已经坚持美沙酮疗程有一年的时间,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作为对他的鼓励,莱德拿着这份证明终于申请到了县政府的补助。

此后他每个月只需自费35美元,其他费用会由县政府承担。

毫无疑问这会让莱德松一大口气,在此之前他已经自费了4700美元。

这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而言,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然后拿到证明后的另一个好处,是他可以通过现在做社工的诊所,申请到一个永久性的居住方案。

一周后,莱德顺利搬进了属于他的公寓,房租只要他收入的三分之一。

他选的是威斯康星大道上的“尊爵公寓住宅”,一旁的格兰大道上就有卖场。

他一直想住在闹市区,最初来到密尔沃基时,莱德就一直是这间卖场的常客。

对于他这个来自杨斯敦小城的人而言,这间卖场简直是人声鼎沸的市集。

十四层的尊爵大楼始建于1908年,原本是作办公场所和杂耍剧场之用。

在改装成公寓之后,开发商再次装设了健身中心、室内篮球场、小型的社区剧院,还铺设了绿色的人工除草皮。

莱德的公寓位于十楼,干净不说,这地方还有小麦色的地毯、纯白无暇的墙壁。

以及那与人等高的玻璃上有迷你百叶窗,还有宽敞的浴室、客户以正常工作的燃气炉和带制冷效果的冰箱。

除此之外,社区还赠送了他深棕色的情人椅和一张配套的沙发。

那几盏台灯上的塑料薄膜,莱德直到今天都舍不得撕下来。

还有那张舒服的不像话的大床,莱德坐下去的时候差点它会塌了。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床了,以前在拖车营地要么是沙发,要么干脆抱着胳膊躺地毯上。

现在呢,他不仅有了宽敞的大床,还有直立式的洗烘洗衣机。

这一切好的不可思议,一开始莱德还半信半疑的等待社区随时打电话来说是他们搞错了。

这间公寓原本的月租是775美元,而不是现在的141美元。

过了整整一个月,来得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住在这里,这公寓是自己的。

进入状态后,他立即给屋里添了条铺在浴室前的地毯、海蓝色的床套、手工肥皂、香氛蜡烛、抱枕、涑口水、碗盘,外加门口用来放鞋的“欢迎光临”踏垫。

住进这间公寓,莱德感觉踏实多了,他找到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如果说从前的街头和拖车营地是地狱,那新的家简直就是天堂。

有时候他还会想起从前的光景、想起失去的一切,他会走出公寓,穿过尊爵大楼昏暗犹如羊肠小道般的走廊,来到某个门前。

他会扭开门,然后现身于格兰大道卖场的中间,那种感觉像是穿过了某扇“任意门”。

走在卖场里,莱德会尽情的沉浸在灯光、音乐、食物的浓香和人群的感觉中。

一瞬间他会想起多年前曾有过的感受,那种城市里充满着惊奇和希望的感受。

莱德回到公寓,拉开百叶窗,他要听到市场里的声音才能安下心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辆雪佛兰皮卡边,正站着一位似曾相识的中年人,他正仰头看向这里。

莱德眨了眨眼,突然嘴唇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还是个怂包,莱德~”皮特悄然点上了一根烟。

“父…父…”莱德想说什么,但不受控制的嘴唇,让他怎么也无法发出完整的单词音节。

直到那辆雪佛兰的后座的车窗被摇下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