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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暎听出她话里疏离,神情有些奇怪,想了想,又道:“你一直待在太师府,还是太过危险。就算找人在暗处照拂,也并非万无一失。”他道:“如今戚家麻烦缠身,不如等祭典后,我帮你……”

“裴大人,”陆曈打断他的话,“为人复仇,阂棺乃止,我要是怕死,当初也不会来盛京了。”

他蹙眉:“如果今日护卫没有出现怎么办,如果他对你……”

“不论以何种方式,我都要复仇。”

她语气很强硬。

窗外风雨潇潇,雨水打在窗檐,把外头模糊成一片蒙蒙白雾。

裴云暎盯着她,片刻后开口:“如果你家人在这里……”

“别提他们。”

似是被戳中某个禁忌,她陡然激动起来。

裴云暎一怔。

她罕见地动了怒,漆黑眼睛亮得灼人,语调尖锐而刻薄。

“这算得了什么?裴大人,难道你的护卫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太师府的日子吗?”

“每日要对他们弯十几次腰,伺候杀害我全家的仇人,我要对他们毕恭毕敬,要叫他们大人。无论心里有多恶心也要低头,因为这样能让对方卸下防备,更容易动手。”

她望着裴云暎:“为了复仇我什么都能做,没有自尊,没有未来,没有人情,裴大人,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裴云暎眉心紧蹙。

她定了定神,“裴大人,黄茅岗的时候多谢你,但那时是我太天真,是我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现在的我,不认为跪着就低人一等,别说他对我动手动脚,就算成了他的禁脔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我没有自己看轻自己,别人就永远别想看轻我。”

“别说了。”他骤然开口,语气隐有怒意。

不知是为她这深切的自贬,还是为这泾渭分明的、刻意的划开距离。

陆曈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的、没有波澜的眸子不似往日冷清,混混沌沌,像愠怒,又似更深的悲哀。

他便倏尔心软,语气也放缓了下来。

“我说过我会帮你。”

陆曈心尖一颤,藏在袖中的指尖深深攥进掌心,疼痛令她陡然清醒。

“殿帅到底在做什么。”

她冷冷开口:“苏南旧恩早已还清,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一直在利用你。”

“我没说不让你利用。”他突然打断陆曈的话。

陆曈一顿。

裴云暎定定盯着她。

“陆曈,你可以利用我。”

窗外的雨更急促了,声声凄黯。瑟瑟寒意隔着窗也钻进屋里,年轻人坐在她对面,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眸没了笑意,眸色隐晦不明。

她倏然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想要拉紧身上外袍,却又在触手可及之时陡然停住。

这件衣裳,这件裴云暎的衣裳料子上乘,绸缎华贵而有份量,落在人身上时,似片温暖云雾,云雾包裹着她,连骤雨的午后马车驰骋过迎面吹来的冷风也不见寒凉。

但清凉的夏夜会过去,风吹过留不下痕迹,漂亮温暖的外裳,终有一日也会披在他人肩上。

没有结局的故事,不如不要开始。

陆曈低头,把热茶放回桌上,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裴云暎顿了顿,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道:“我送你。”

“不用。”她回答得很坚决。

裴云暎蹙眉,片刻后,终是妥协:“我让青枫送你。”

这回陆曈没再拒绝。

清枫带着陆曈出去了,偌大书房,又只剩一人。

桌上还留着她喝剩的半杯姜蜜水,裴云暎揉了揉额心,神色苦恼。

今日的陆曈很不寻常。

她平日总是冷静,自黄茅岗相认之后,还是第一次这般冷冰冰的与他说话。像是突然将自己包裹上一层外衣,将自己与他人很清晰的隔绝开来。

没有任何置喙余地。

太师府的探子回禀说,今日戚玉台对陆曈举止轻浮,但仅凭如此,不至使陆曈如此反应。倒像是刻意疏离与他之间的距离。

到底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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