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选择(2/3)

正在此时,远远地,叛军的鸣金声终于响了,贺兰进明松了一口气,庆幸安全度过了今日。他并不想再次附逆,很害怕在他的举措起到作用之前平原城就被攻破了。

是夜,又轮到王难得带着云中军值守,贺兰进明下令让北海军早早休整。他麾下将士需要等到突围时再卖力杀敌,眼下还是该补充体力,避免伤亡。

当然,营防还是得做好的,守夜的士卒听到夜里城墙那边闹了一阵动静,似乎是叛军偷袭了一次。

……

次日一大早,又有难民跑到叛军的营地附近寻找吃的,他们明知这可能让他们丢掉性命,可若找不到吃的,他们必然丢掉性命。

贺兰进明则在竹圃下用热水泡开了硬梆梆的饼,饮尽了他酒囊里最后的一滴酒。

他已有四十九日不曾听过丝竹之声,觉得自己变得俗不可耐,为此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在叛军进攻之前,颜杲卿派人来邀他去商议战事。贺兰进明猜测很可能是李择交的劝说起作用了,但也保持着警惕,遂点了一队心腹亲兵随他前往。

好在没有剑拔弩张、自相残杀,颜杲卿与薛白果然答应了要突围,但薛白的理由,却是让贺兰进明惊讶于他脸皮之厚。

“好消息。”

薛白等将领们来齐,走到地图前,开口道:“昨夜有常山郡的信使冒死突围到城下递消息。”

贺兰进明扫视了堂中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信使。

薛白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道:“这位壮士中了叛军三支箭,已经晕了过去,正在救治,但他成功将消息送到了。”

说着,他拿起佩剑,在地图上“哒”地一点,点中了范阳的位置。

“我们已策反了叛军的范阳留守贾循,此人是京兆府人氏,曾在剑南击败吐蕃军,亦曾在平原郡营田,文武双全,后为张守珪麾下将领。十天前,他已据幽州、举义旗,归顺朝廷并传檄范阳各地!”

一封檄文被传递给诸将,上面是贾循的慷慨陈词,还有范阳留守的印章。

诸将皆感惊喜。

薛白沉得住气,除了颜杲卿,事先并未与旁人提过此事,以免走漏了风声。等到现在事成了才说,对于士气的提升便是巨大的。

“不仅如此,我们还策反了平卢将领刘客奴,他现已诛杀了安禄山任命的平卢节度留后吕知诲,据渔阳而响应贾循。另外,还有安东将领王玄志,亦举旗与刘客奴遥相援助!”

“好!”

军中已有急性子的将领拍掌大喊道:“端了安禄山的老巢,看他还拿什么作乱!”

“朝廷这么快就收复了范阳?”

“平原之围很快也要解了吧?”

这一片议论声中,自然也有一部分人不信,一部分人半信半疑。

贺兰进明完全不信,在他想来,安禄山经营范阳这么久,根基深厚,人心所向,故而一旦起兵,三十余日即攻破洛阳,所向披靡,这种情况之下,怎么可能会出现后院失火的情况?根本不合常理!

而且,薛白一向是爱撒谎的,为了骗士卒们洛阳没丢,否认了李憕、卢奕、蒋清之死,把忠节义士的头颅随意埋入乱葬岗,后人无法祭奠。一个如此言而无信之人,以如此突如其来的方式,宣布如此重大的消息,必然是假的。

“出于谨慎,此事一点预兆都没有,是否可能……”

“要何种预兆?倘若贾循、刘客奴等人效忠朝廷之心为安禄山所察觉,如何还能有今日之义举?!”

薛白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喝止了旁人的质疑,马上进入了下一个议程。

“想必此时,甚至更早一些,史思明已经得到了消息,如此一来,他必然要尽快赶回范阳,这也是我们突围的机会,到常山集中兵力。”

这般激励了军心,薛白才肯提起了突围一事,他把原本分为许多天慢慢吃的军粮、盐正常供应给士卒,让士卒们吃饱。

贺兰进明则根本不相信薛白这一套,认为局势必然没有这般可喜。他当即找到李择交商议,认为突围之后一定得分头行进,抛下薛白、颜杲卿,以牵制史思明的主力。

李择交遂问道:“贺兰太守若不信,何不再去与薛太守确认?”

“有何用?再多听他一番花言巧语,我便认他了吗?”

然而,城头忽然响起了欢呼声。

贺兰进明一愣,连忙赶到城头,定睛一看,极远处,竟还真看到有一部分叛军正在向北面而去。

“竟然。”

他喃喃一声,心里百般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薛白说的是真的。

虽然贾循拨乱反正之事明显不合常理,可细思之下,贺兰进明还是想清楚了缘由。

这大唐,朝廷糜烂是真、京畿空虚是真,但天下各地有许许多多官员们依旧心属大唐也是真。

如此盛世,怎会没有人想保护它?

~~

与此同时,薛白与颜杲卿正对坐在城楼中,听着城头上的欢呼。

“可惜贾循、刘客奴等人心向大唐,局势却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颜杲卿脸色的喜色一凝,问道:“何意。”

“丈人请看吧。”

薛白拿出一封沾着血的书信,递了过去。

颜杲卿连忙打开,迅速扫了几眼,长叹道:“大好局势,一落千丈。枉费了贾循一腔热血啊。”

这信是与贾循的檄文一并从常山郡寄来的。

袁履谦是先收到了檄文,正高兴,给薛白写了一封报喜信,还没来得及寄出,新的消息就已经到了。原来,贾循原本已与范阳副留守向润客说好了要归顺朝廷,向润客是因为见河北诸郡倒向朝廷,方才答应了此事。然而就在他们举事的当日,安禄山攻下东都洛阳的消息也传回了幽州,向润客遂杀了贾循,重归叛军。

“倘若,洛阳再多守半个月,叛乱可就平了!”颜杲卿无不遗憾道。

“我还是那句话。”薛白道:“忠臣做再多对的事,抵消不了昏君做一件错的事。”

他显得有些疲惫,往后倚在墙上,揉了揉眼。

“为了阻止这场叛乱,我做了很多,可全都是无用功。大乱的根源在田制、税制,要改制很难,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人老迈,不愿操这份心,那不管是宇文融、李林甫都做不到。说一个最基础的事,圣人连‘勤俭’都不肯听,勤俭是以身作则、是改制整顿的开始,不开始,我们这些忠臣一天到晚在枝节处吵吵嚷嚷,触不到根本,有何用?”

围城以来,颜杲卿已经听习惯了这些指斥乘舆的话,闻言很平静,只是叹道:“眼下这时节,抱怨还有何用?倒不如说些实际的。”

“好,我这里还有两封信,是昨夜的信使从常山郡一并带过来的。”

那两封信函的用纸并不一样,其中一封是贴在布帛上的雪白滕纸,薛白先将它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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