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谁为魁首(2/4)

裴液安静阖目倚着,片刻后,轻轻把手搭在了黑猫背上:“你说咱们会死吗?”

“有可能。”黑猫冷静道,“但你死了我不一定会死。”

“.那如果我死了,伱还会去契约别人吗?”

黑猫沉默一下:“不然我给你守一辈子活寡?”

裴液无声笑了下,脑海中疼痛稍微可以忍受了些,他深吸口气,把珠子放了回去,而后从壁上拿下了第四十一枚珠子。

在崆峒检视【照幽】时他都不曾耗费如此心力,因为虽然观看照幽同样疲惫心神,但那毕竟多是人事,自然留在记忆之中,而不用再主动去体悟每一门剑的所有细节。

在崆峒时他就尝试望过那枚夺魂珠,认定这是消耗性命的学剑之法,如今他心神已复,又有【鹑首】护着,倒不至于造成那样大的损伤,但【鹑首】本身也是难以久持的东西,疲累与疼痛丝毫未减。

少年安静而坚韧地忍受着痛苦,认真推进着这件难以想象的壮举,可惜这里不是人声鼎沸的玉剑台,只是一间深僻的静室,并无人目睹他完成的又一样奇迹。

第四十一枚、第四十二枚、第四十三枚第四十四枚。

裴液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微微颤抖着,黑猫衔珠将其放回原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最后一枚珠子几乎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鹑首】已经撤去,心神如脆,他明显感到心神中的诏图已又开始向上翻涌。

裴液沉默了一下.放开了阻拦它的“闸门”。

一股舒适的清凉一瞬间涌了上来。

是的如今他已是它的主人了,是货真价实呼唤过仙君的陛前神子,它是想要同化他,而非伤害。

心神顿时轻松了些,裴液稍微歇息了一会儿,看着手中几乎记得满满一本的册子,端正坐在桌前,开始从第一页翻起。

手指从一条条记录上缓慢划过,少年阖目认真回想着它们的样子。

玉剑台上,气氛已经高扬起来,人们讨论着刚刚的几场斗剑,那片青紫也不停地交头接耳,显然也被这样的剑震撼。

三位剑者都回到了他们的坐席上,然而无论如何回味无穷.那个问题依然摆在眼前。

——三人名次,究竟如何排列?

苏行可和崔子介看似一人十八一人十九,但其实相差近两岁,崔子介又学剑早上一年。而刚刚苏行可虽然在向宗渊剑下被完全压制,但和崔子介之战却堪称波澜起伏。

向宗渊当然胜过了另外两人,但正如刚刚所说——这对得起他领先的五年吗?

这时已绝非只是剑者天赋之间的争论了,南方剑门几乎全都支持落英山,而陇西的剑门则多为明珠水榭讲话。只有羽泉山拥趸较少,但崔子介偏偏又耀眼得绝不似最后一名。

修册会内部也弥漫起持久的争论,几乎哪种排法都有人支持。

而随着议论的进行,意见非但没有趋向一致,反而越发清晰地划分出了三大派别。

或向宗渊、崔子介、苏行可;或向宗渊、苏行可、崔子介;或苏行可、崔子介、向宗渊。三方各抒己见,然而谁也说服不了谁,玉剑台上的气氛倒是越发热烈起来。

直到隋再华轻轻敲了敲桌子。

场上很快安静下来,在众人目光中,隋再华缓声道:“向宗渊名位难定,在于不知其极限何处;崔、苏难分先后,在两人潜力难辨。”

他落下话音,而后在全场的惊讶注目中,这位老人从案前提剑起身,亲自走下了剑场。

“向宗渊来。”隋再华轻一转剑,向台下淡声道,“八生相对,我先看你极限何处。”

所有人豁然开朗。

是了,向宗渊虽然打了两场,和崔子介那场也足够认真激烈,但一个人的极限,往往是在输的战斗中才体现出来。

但.要和都督弈剑??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开始升起在场上,没有人想到这位尊大人会亲自下场,人们惊讶期待地望着剑场,只觉真是不虚此行。

向宗渊已连忙起身深深一礼,面色恭敬道:“能得都督指教,宗渊幸甚之至。”

他当然没想过能得这位大人亲自试剑——整个少陇道的都督,是比落英山主还尊贵几个层次的人物。

他早知道这位大人出身礼台、监院少陇,不唯掌握着道启会的名额,这次选剑会也是其人一力推动。

如果少陇江湖也有一个顶头上司,那么正是面前这位挺拔清矍的老人。

隋再华拔剑轻轻一抖,并不多言,只安和道:“来。”

向宗渊再礼:“宗渊冒昧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这样一位大人亲自演剑实在罕见,以致令人有些忐忑自己是俯视的视角。

《凋花册》。

它刚刚曾在下面剑台上出现,但绝无现在这样的冲击.向宗渊低眸拔剑,清寒之意就一瞬铺满了整个玉剑台。

桃林真的从四周生长了出来。

纵然气氛已经热烈起来,这里仍是庄严的场所:身居重位的青紫,名望过人的修册耆老,七十二位剑者,以及各名门大派的长辈天才。

他们很多人已见惯意剑,好多位都身在玄门,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式意剑笼罩了进去,而且一时找不到破开的方法。

正如屈忻所言,他从小在落英山长大,是用了二十年来将养这道剑意,他在这个年纪就长成了【枯枫】的样子,本是与意剑伴生的证明。

这样一剑,怎么可能不深,怎么可能不强?

《入渊》、《蜉蝣化鸿》并非弱于《凋花》,实是向宗渊对于剑意的挖掘已然太强,任你渊龙惊鸿,都在无尽桃林之中。

同样入册的剑者们叹服惊怔,修册会互视颔首,各派长老们不自觉地点头直到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忍不住出现在心里。

隋大人.好像可能接不住这一剑?

他把自己拉到和向宗渊同样的境界,但在这个境界之中向宗渊也太强。

无边桃林之中升起一道剑光,它所过之处,千万朵桃花飞坠.只要身在桃林之中,万物都在这剑意下凋落。

它名为《凋花册》,但“凋花”并非它的真意,桃林只是孕育它的地方,凋落的满地霜花只是见证它的出世。

如此纯粹清寒的一剑携着无边桃林逼来,几有无处可逃之感,隋再华看着自己身体覆霜、剑刃生裂,直到这剑意升至巅峰,他剑尖轻轻挑起一枚桃花,将之重新安在了树上。

霜意化去,花瓣柔润,它就那样重新盛开在了树上。

如同春日解冻的大江,这方清寒的世界就在这朵桃花上破碎。

向宗渊踉跄后退,险些失剑。

玉剑台上沉默一时,人们怔然望着,直到不自觉的,掌声从不同的角落同时响起,很快淹没了全场。

当然是为如此精彩的弈剑,也因为正如老人所说.这败下来的一剑,实在比面对苏崔二人时强上太多。

但其实也有一些剑感敏锐的人发现了不对——这与其说是极限,不如说是全力。

因为它好像并非被逼出来的,就像.

“他刚刚在剑台上也可以把这一剑推入凛冬的。”屈忻忽然道,“但他停下了。”

然而身旁的青裙少女一言不发,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只安静地望着剑场,一双灵动的清眸沉敛如水。

剑场上的老人同样对这种情况保持了沉默,似乎视而不见,向宗渊则深深执了个剑礼,后退离开了剑场。

此式凋花一出,全场九成的人已倾向向宗渊排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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